把脑中所想,轻易物化出来的无比自由的无知无觉的世界里……
我不敢继续胡思乱想了,用力甩了甩头,好让自己瞬间清醒一些。
济生水的功效还在,使得我全身都充斥着一股力量。我走到船头,那红色的圆形光线只能照亮船身几米远的地方,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我,即便照得再远,四周也是一片黑暗,灯光似乎并不是为了照亮我的眼睛,而是为了照亮我的心灵,为心灵增添一点勇气。
突然,船身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船头那只红色的灯笼也慢慢摇摆起来,黑暗之中传来了波浪撞击船底的声响,红船就这样驶向了前方。
船体的那种随波逐流地颤动令我有些头晕,我不得不坐在了纸人的脚下,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眼神涣散盯着头顶上的那盏红灯——原来黑暗是如此的可怕,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身处无边的黑暗之中,也只得微微合上双眼,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静默持续着,我的神志从清晰到模糊,又从模糊到清晰,虽然没有了时间的界限,但我还是能体味出在这幽暗、冰冷、孤独的环境中,那与世隔绝的长漂已然经过了太久太久。
真得就这样如此平静地漂泊下去吗?
仍旧紧闭双目,因为我不知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会看到什么?这种想法只是一闪念,我的心立时一阵躁乱。多年以来的军事训练,令我的意志和忍耐力都强过常人,可比较的对象是正常人,一个活人怎么会身临这样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呢?
心脏不知还在跳动吗?这种压抑的感觉我从未在人世之间感受过,只觉得有无数双冰冷的手一起按在了我的心脏上,那些阴冷透骨的手并不是狠命地把心脏一把握紧,而是一种缓慢地、富有节奏的收紧,收紧,再收紧,我甚至希望能有一次痛快的疼痛,即便立刻死了,也比这如滴水穿石般的苦痛来得痛快。
心脏的压迫使我大口地吸着气,似乎被一层厚厚的打湿了的纸平平地堵在了口鼻间,我受不了了!我渴望来一次你死我活的战斗,就算敌人是个无比恐怖的妖怪。
顿时,胸腔燃起了一团火,就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响彻天地,四面水涌翻滚之声呼啸而至,我好似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揉搓眼睛,只见混沌之中突然黑浪翻滚,乌沉沉的水浪就像煮开了的一锅墨汁,一浪高过一浪的黑色水墙肆无忌惮地朝渺小的纸船涌来。
我担心纸船被水流冲翻,本能地紧紧抓住了船帮。
正在这时,就听铁甲铿锵,不绝于耳,好像那无边的黑暗之中,隐藏着无数身披铠甲的武士,正虎视眈眈地从远处赶来。
犹如鬼门阴兵大军开始在水中复苏,千军万马踏水而出,兵器铠甲的碰撞声与海水涌动之声混合,震耳欲聋般的声浪格外使人战栗胆寒。难道这恐怖的场景又是物化于我的精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抬手捂住耳朵,拼命地让自己冷静,再冷静,我要用意念改变现状,用意念的力量把那些恐怖的声响消化掉!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脑中拼命搜索出一幅画面——那是一泓宁静的清水,周围景致诱人,蓝天白云、碧海银沙、微风拂柳……
可遗憾的是,这种生硬的联想并不会延缓我所面临的恐怖,或许自己还控制不了那微妙的超能力,就在我无助地看向船头时,一面水墙在我面前瞬间拔地而起。
水墙和人世间的浪涌完全不同,它是黑色的,黑得一塌糊涂,它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昏红的灯光照射过去,就好像煤山坍塌、石油翻涌。
你可以感到水墙的气息,感到那股巨大的力量正以高速度靠近你,但即便你睁大双眼撕裂眼眶去看,眼前却非常模糊,几乎很难把它从黑暗里面区分开来。
我隐约感到那近在咫尺的水墙瞬间又拔起了数倍,黑暗变成可以吞噬一切的庞然大物,感觉那水墙足有三十米,不,四十米……简直可以说是一面连天的巨浪压向了纸船!
轰然巨响之后,一纸红船好似洪水中的一只蚂蚁,瞬间没顶,跟着,巨大的冲击力又把船身高高抛起,纸船被悬浮于半空,而后便是急速下落。余波继续将船体反复抛向空中,而后重重地砸在水面上。这看似单薄的纸船,显然比我所想的要结实得多。
黑暗中,我清楚地感到,自己从船头滚到了船尾,又从船尾滑向船头,直到我紧紧地抱住了纸人的腿,才算固定住了身体。
冰冷的黑水令我全身湿透,不知是寒冷,还是肌肉缩紧,我的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着。
除去骇人的浪潮声,依然能听见牙齿在打着架,而且听得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