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地狱厨房（四）

巴地啃餐厅提供的无限量面包，那吃到前菜的那个人也会很尴尬，先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而让客人产生这种感觉，对高级餐厅和厨师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因此，这一桌的干煎扇贝和意大利调味饭必须一起上。如果扇贝端到了主厨那边的料理台，调味饭还没跟上，那主厨也不会让侍应生把扇贝送出去，而是会等调味饭一起。在这个过程里，扇贝很可能就冷掉了！再美味的食物，一旦由热变冷就不好吃了，除非是本来就是冷盘。而且干煎扇贝是用油煎出来的，热吃的时候会香鲜四溢，冷吃的时候就会变得油腻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扇贝冷掉重做，伊莉当然只能帮朱莉尽快搞定她的意大利调味饭了！

    “42号桌，六人，两份扇贝，两份羽衣甘蓝，两份天使细面！”主厨又开始喊了。

    “是的，主厨！”三人应下，“朱莉，你继续做天使细面，扇贝继续我做，两份羽衣甘蓝艾琳你做。”伊莉也迅速地将三人的任务细化。从她最初开口的时候，她就在三人间确立了她的领导地位。也得益于两人对这点的默认，三人的进度还算可观。

    “好！”另两人继续应下，她们对伊莉已经越发信服了。

    “莉亚，帮我尝一下调味饭的味道。”调味饭快出锅的时候，朱莉有些不太自信地说道。在第一轮挑战赛中，她的失误让她们队输掉，刚才的烹饪过程中，她又忘了放奶酪，这让她对自己的信心越发不足了。幸好莉亚提醒了她，让她不至于真的犯错被主厨怒吼。

    “好。”伊莉拿起一把一次性勺子，从锅子里盛了一点调味饭出来，稍微吹了吹，让它不那么烫，之后才送入口中，品了品，点了点头。

    米粒外软内硬，既没有不熟发脆，也没有过于烂糊，滋味浓郁，有蘑菇的大地之香和虾肉的海洋之鲜，配合着恰到好处的奶酪粘连的米粒口感，调味饭的味道恰到好处。

    “没问题，上吧！”伊莉随手把用过的勺子丢到垃圾桶里，果断对朱莉道。

    对她的创意菜，每个人口味都有所不同，伊莉不确定自己每次都能得到主厨的肯定，但像意大利调味饭这种地狱厨房经常出现的菜品，她早已做得无比娴熟。哪怕让她闭着眼睛做，也未必不能做到。对这些菜品，伊莉有绝对的信心！

    在地狱厨房后期的一个环节里，选手是要干主厨活计的。那是主厨考验选手对厨房掌控力的重要环节，而这个环节里，对菜品进度的调控和质量的把关就是很重要的一环。伊莉做过这方面的特训，所以她非常确定，只要她检查过、确定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这是在无数个日夜的烹调、无数次的尝到想吐后，她获得的最宝贵的经验！

    得到了伊莉的肯定，朱莉大大的松了口气，连忙和伊莉一起，带着她们的锅子，放到了主厨那边的接单台上。她们是负责烹饪的，摆盘是由主厨负责的，所以她们只要将食物带过来也可以。与扇贝相配的沙拉也是一样，艾琳也把沙拉直接端了过来，将摆盘交给了主厨。

    虽然将食物交过去以后，三人立刻就回到了她们自己的膳台，开始了下一轮订单的制作。但这毕竟是她们的第一份订单，她们都忍不住等待着主厨的反馈。

    前菜台的效率让戈登暗暗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检查选手们送出的第一轮配菜。

    不像沙拉那种简单的食物，扇贝和调味饭都是很容易出问题的，尤其对这些第一次服务的选手来说——对她们而言，这毕竟是陌生的菜单。就算她们出错，戈登也不会意外，不过照例的大吼也是免不了的——这就是他在这里的工作，不断鞭挞选手，让选手们发挥出她们的极限！

    然而，出乎戈登意料的，不止意大利调味饭没问题，连被电视观众戏称为“死亡扇贝”——当然，戈登不知道这个绰号，但扇贝的烹饪难度已经可见一斑了——的扇贝都没问题。

    意大利调味饭不稀不稠，味道也恰到好处，里面的每一种配料——从蘑菇丁到虾肉都没缺，作为第一次烹饪的选手，确实可圈可点。

    而扇贝就做的更好了。扇贝烹饪起来相当困难，虽然菜谱上说是40秒煎一面，但考虑到扇贝的个体厚薄差异，具体的烹饪时间就很难把握了。要知道，餐厅的厨房都是大火，不像小家庭，可以用中火小火慢慢烧，小心地研究扇贝地生熟程度。对于餐厅的大火而言，十秒钟就容易影响一道菜品的火候了！

    干煎扇贝需要的不止是厨师从扇贝颜色变化上的判断，还要厨师的本能经验。理论上，一面煎到金黄，就需要翻身，另一面再煎到金黄，最后的成品是两面金黄，中间半透明，这就是最完美的干煎扇贝。

    但是，在烹饪过程中，厨师是不可能时不时地翻看扇贝的——太过频繁的翻动，可能会影响扇贝的生熟程度，因此，厨师只能在估算的时间差不多时才能看一下。而有时候，扇贝可能已经煎焦了。多厚多大的扇贝要煎多少时间，这绝对是一个要经验的活。

    不过，戈登想到那个女孩最初填的简历，她是来自海鲜餐厅的，那么，能控制好扇贝的火候，好像也不那么奇怪了。想要这里，戈登也忍不住相信，并且期待，这一次的扇贝是她的真正实力，而不是碰巧煎出了这么好的扇贝。

    他对扇贝的品质非常满意，满意到什么程度？他难得没有暴躁发脾气，而是回过头，对前菜台上的选手们大声喊道，“朱莉，意大利调味饭不错！”

    “是的，主厨！”得到主厨的肯定，朱莉几乎喜出望外了，笑容立刻爬到了她的脸上。

    “还有莉亚，扇贝非常完美！做得好！”戈登毫不吝啬地对伊莉给出了更高的评价。

    “是的，主厨！”伊莉也露出了笑容。即使对自己的扇贝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这不是夸张，也不是自大，而是一日日在厨房流出的汗水为她见证的，但就算这样，得到主厨的肯定，仍然让伊莉感到高兴。

    毕竟，不同于一般的真人秀节目，主持人完全是节目的傀儡，顺着既定的台词，组织着比赛流程。在地狱厨房里，主厨对节目有着相当大的掌控力。节目组是只懂收视率的，真正懂烹饪、真正权威的人是戈登！

    举个例子，全美超模中，把泰拉换掉，换个别的前超模，然后再请两个其他评委，观众们对结果会不能接受、认为不如泰拉评的好吗？不会的。再举给例子，天桥风云中，把海蒂还掉，也换个别的前超模，观众们会有意见吗？也不会的，除了个别喜欢、或者说习惯海蒂风格的人，大多数观众其实是无所谓的。

    但在地狱厨房里，把戈登换掉，节目组还能找来一个在人气、影响力、身价、业内权威上和戈登相媲美的大厨吗？和戈登一样的权威的，人气不一定有戈登高；人气比戈登高的，不好意思，欧美厨艺界的最具人气厨师，差不多就是戈登了。

    简单地说，就是权威性的不同了。泰拉和海蒂对全美超模和天桥风云没那么重要，但是戈登对地狱厨房非常重要，一定程度上是不可取代的，所以他的意见、他的肯定无比重要！

    “朱莉，你盯着做披萨好吗？”顺利完成了第一份订单，第二份订单也成功在外，伊莉对完成了意大利调味饭的队友说道。

    “好，没问题！”朱莉答应道——到了现在，她和梅格已经对伊莉的命令毫不犹豫了。无论在哪里，在哪个职场，胜利永远是团队最好的润滑剂，也是领导建立并巩固自己权威的最好方式。对朱莉和梅格来说，确定跟着伊莉干不出错，她们就心满意足了。至于谁的拳头更大，谁更有话语权，这两个性格相对温和的选手并不特别在意这个。

    “好，那梅格，天使细面做的怎么样了？”伊莉也准备着手做第二份订单了，羽衣甘蓝沙拉是做的很快的，分分钟的事，只要天使细面没问题，立刻就可以一起送出去。

    “快好了。”梅格点点头。她的调味水平不错，之前的挑战赛中，戈登也肯定过她的调味，她的问题就是脑子会偶尔一抽，所以会把酱料煮糊，只能借伊莉的红酒酱用。但这次就没有用错酱料的问题了，只要她注意点，别把面烧糊，这次的菜品对她来说难度不大。

    “那我开始做沙拉了。”伊莉对梅格说道。

    一般，菜品里的配菜沙拉是配菜台的工作，就像伊莉之前做的干煎扇贝，上面配的沙拉就是配菜台的工作。但现在的这个羽衣甘蓝沙拉，是客人专门点的前菜，这就是她们前菜台的活了。不过，沙拉，特别是纯蔬菜沙拉，是所有菜品里最容易、最不会出错的。

    “32号桌，六人，两份惠林顿，两份烤猪排，两份金枪鱼！”主厨又喊道。

    “是的，主厨！”肉膳台和鱼膳台的厨师们纷纷回道。

    “羽衣甘蓝沙拉好了。”伊莉把沙拉搅拌好，沥干水，向梅格说道，“天使细面好了吗？”

    “好了！”梅格也正把天使细面和番茄、虾肉等拌好，尝过味道，确定没问题后，也和伊莉一起把锅子端到主厨手边，然后开始在忐忑的心情中等待她的下一个单子。

    “梅格，你来继续做四份天使细面。”伊莉吩咐道，“我要做两份扇贝。”

    “四份？”梅格没反应过来。

    “32号桌两份，待会儿会搭配披萨一起送过去，还有42号两份，搭配两份扇贝、两份羽衣甘蓝沙拉送过去。”伊莉头脑清楚地解释道，“快一点，接下来的订单会更多！”

    “啊，好的！”其实梅格已经记不太清订单情况了，她只能听话地根据伊莉的命令完成她的工作。她也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她们这一组里有一个记性极好的队友，不然完成这些最初的订单，一定会手忙脚乱的！

    “17号桌，四人，两份扇贝，两份羽衣甘蓝！”

    “15号桌，两人，两份天使细面，两份扇贝，一个披萨！”

    “29号桌，四人，两份天使细面，两份调味饭！”

    客人们在这时似乎也看完了菜单，纷纷下单，主厨念菜单的语速也越来越快！

    “是的，主厨！”前菜台的三人立刻应下。

    “还有，梅格，天使细面不错！”主厨正把天使细面送出去，回头对梅格肯定了一句。

    “是的，主厨！”成为了前菜台的三人中最后但也获得了胜利的一个，梅格的脸也兴奋地红了起来！

    “梅格，再做两份天使细面，你能兼顾吗？”伊莉向微胖女孩说道。

    “我能！”其实梅格自己也没太信心，但这种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在如雪花般的订单的催促下，每一个选手都没有悠闲做菜的功夫！同时赶几份订单才是常态！不过，在被主厨肯定了之后，梅格也算对自己稍微有点信心了！她一定不会辜负主厨、辜负莉亚、辜负她们的团队的！

    但是，虽然梅格的主观能动性很强，但客观上说，这种忙碌高压的流水线工作对非专业厨师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适应过程，她们很容易在这个环节里出错。

    举个例子，一份天使细面需要用两个锅来煮，第一个锅煮番茄和虾仁，第二个锅煮面条，当番茄拌罗勒、辣椒炒好，虾仁用橄榄油炒好后，两者用海盐和黑胡椒一起翻炒调味，等到番茄变软，就要把面条捞出来，沥干水分，放回锅里，将番茄和虾仁放进去，一起搅拌均匀。如果味道不对，可以继续用海盐、黑胡椒和罗勒调味。

    这是一份订单里的天使细面的制作流程。而如果是前后有时差的两份订单的话，在一份煮好番茄虾仁，又煮好面条后，另一份也要放番茄虾仁，再放面条，然后各自计算煮熟时间，一切拌匀。在这之间，没有流水线工作经验的厨师很可能就会手忙脚乱、来不及翻炒，让菜糊掉，最终导致失败。

    所以，梅格没信心不是没理由的——她本来就不是专业厨师！当然，在主厨的小小激励之后，也许梅格能超常发挥也说不定。

    事实上，在前菜台已经完成了两份订单的当下，在看似漫长的这一段烹饪时间里，其实时间过去不过五分钟而已！选手们的神经都是高度紧绷着的，没有人敢出一丝一毫的错。在这种快节奏的工作环境下，一晚上，数个小时里，出现几个失误其实是再正常不过！

    不过，目前来看，在伊莉的调度下，前菜台的工作忙中有序，两个队员也因为成功完成了两个订单而增强了信心，彼此之间没有争执和不谐，这让前菜台的工作越发有条不紊了。

    不但副厨、主厨看得到这点，并在心里暗暗点头，肯定了这个年轻女孩在个人厨艺之外展现的领导力，后期看电视剪辑的观众们也会发现——前菜台的镜头虽然少（因为没有撕逼的缘故，节目组分的镜头当然少），但选手们的合作非常流畅！对上帝视角的电视观众来说，相比其他问题层出不穷的膳食台来说，这种对比再清楚不过了！

    ——莉亚太有冠军相了！

    不止一个观众这么感叹！

    地狱厨房的老粉从节目的前三集就能看出很多东西了，比如选手们的性格，各自的实力，还有他们的潜力。而这个女孩，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极其出色的。

    从第一场挑战赛就可以看到，她在烹饪上有天赋，连向来严格的戈登都对她赞不绝口；而在和队友的相处中，她并不主动挑衅他人，相反，还显得很低调，但面对他人的攻讦，却也毫不软弱，该硬就硬。

    即使是面对她不该遭受的惩罚——戈登都说了，她值得为自己骄傲，是她所在的团队不够出色，但她却没有真的骄傲，反而依旧保持着她的谦逊，认真执行了团队的惩罚。其他选手也许不知道，但观众们从旁白中就可以听到，她是对待惩罚工作最用心的一个，丝毫没有因为这是惩罚，所以就敷衍了事。

    在之后的晚餐服务中，她也尽心尽责，不但完美地完成了她自己的任务，还积极和其他工作台的人沟通，并帮助她身边的队友一起完成了工作，提高了整个工作台的效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不止是她自己，连她的两个队友、甚至副厨和主厨、乃至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在不知不觉间默认了她是这三人的小团队的说一不二的领导者，而且她的下属也对她非常信服，没有以往比赛中的那种明争暗斗！

    这也许和那两个选手的性格也有关，但也和她自身的能力有关！她绝对是那种不但自己获得胜利，还能带手下的人一起吃肉喝汤的好领导！而不是那种看似宽容仁厚，实际只能带手下一起喝西北风的没用领导者。精神激励能起多久的作用呢？真正维系一个团队的，除了团队精神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实际利益啊！二者兼得，才是上上之策！

    也许，现在说她能夺冠有些为时过早，过于武断，毕竟其他选手身上也不是没有闪光点，但她绝对是那些最有冠军相的选手中的一个！哪怕这只是第一次晚宴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