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过一浪,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刻。
在“狂欢”的背后,却是张开了大口,企图吞噬他们的外国银行和投机者,以及正与其搏杀的任午初等人。
李谨言接到任午初发来的电报,不用看,就知道是“要钱”的。
看着上面的数额,李谨言也不由得肝颤,虽说对任午初有信心,能被任午初请来“公事”的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可这么多的撒出去,却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没人会不肝颤。
咬咬牙,这不是他自己赚钱赔钱的问题,就算肝颤,这些钱他也必须拿!
不只是李谨言,包括廖家,南浔顾家,张家,以及随后知悉内情的南北巨贾都各尽所能,宋武也从他手下的经济区调出一部分资金,如此汇集起的资金,方才勉强能和对方打个平手。
1916年初的上海金融市场,势必掀起一场风暴,外国投机商和华夏势力绞杀在一起,没人能预期结果会是如何。
惟有一点,那些至今仍沉浸在发财梦中的华夏投机者,注定将成为这场交战的牺牲品。
当最后的钟声敲响,又有多少人会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在证券大厅中,有一张李谨言十分熟悉的面孔,李锦书。
她和周围的人一样,表情激动,满脸通红,从关北带回的五百块大洋,已经全部变成了手中的几张纸,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与她同时进场的许逸文却已经有了退意,他比李锦书的社会阅历丰富,庚戌年的橡胶股灾,许家也险些栽了个大跟头,从最初的激动中回过神来之后,再看眼前的一切,竟然是格外的“熟悉”,这让许逸文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脑袋里嗡嗡作响。
“锦书,抛掉吧,情况有些不对。”许逸文劝着李锦书。
“为什么?很快就能涨到更高。”李锦书不满的甩开许逸文的手,“逸文,你何时变得这么担小?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
见李锦书不听劝,许逸文也没办法,况且,对李锦书的口无遮拦,他也有些厌倦了。家里来信,说妻子会带着儿子到上海来看他,到时如何安置李锦书,他需要好好想想。
留下李锦书一个人,许逸文退出了人群,几步之后站定回头,看着李锦书的目光隐隐有些发冷。
上海的金融战争并未影响到关北,北六省陆续成立的“钱粮交易所”和“特产交易所”等民营信托机构,也主要是担保大宗的粮食和货物买卖。相比之下,关北的商人更加务实,一夜发财的美梦不是没有,可在大环境影响下,还是脚踏实地更切实际。
随着二月过去,三月来临,春耕也即将开始,农户们每天都在田间忙碌,工人们在工厂奔忙,农场主和工厂老板同样忙得脚不沾地,即便得知了上海“一夜暴富”的神话,也鲜少有人会千里迢迢的去做发财梦。
李谨言如今是关北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几千亩的土地,种植了大量的小麦,大豆和玉米,养殖场里的大白猪即将出栏,虽然肉质比不上本土产的黑猪,但胜在长得快,个头大,肉多,价格也相对便宜,比起早些年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猪肉,如今的关北,就算再一般的人家,猪肉也不是饭桌上的稀罕物了。鸡鸭的养殖也形成了规模,同样,牲畜的疾病防治也得到了进一步重视。
那个归国后就扎根在农场的留学生,如今已经是农场里的香饽饽,从谷物种植到禽畜养殖,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
李谨言再见他时,原本的白面书生已经变成了黑面书生,整个人都壮实了许多,端着搪瓷大碗,拿着两个馒头,蹲在田边,一边吃一边和身旁的老农说着话,不时还能听到他们爽朗的笑声。
“言少来了?”黑面书生已经成了他的外号,见到李谨言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几口喝完碗里的汤,吃完了手里的馒头,打了个饱嗝。
原本只有大半个馒头的饭量,如今却变成了两个半,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这也不奇怪,凡是在农场里干活的人,饭量都在激-增,不说饭量本就大的兵哥,那些老毛子至少一顿能吃五个馒头,如果不是他们干活也一个顶两,李谨言绝对会“亏本”。
农场里的馒头是用自产的面粉做出来的,掺些玉米面,做出来一个个有-成-人的拳头大,从中间掰开,热腾腾的香。李谨言吃过,也能理解为什么孟氏兄弟在工地干活时,会不要脸面的“黑”他的馒头了,实在是好吃啊。
如今鞍山本溪的重工业区二期工程已经竣工,孟波和孟涛年前返回了关北,正月里还亲自到大帅府拜年,不过他们递帖子的不是楼大总统也不是楼少帅,而是李谨言,据说这还是孟老的主意。这些老先生在想什么,李谨言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深究,总之,他们吃的盐比他吃的米都多,做事总是有他们的道理在。
李谨言在农场停留的时间并不长,食品厂在开发新的商品种类,春耕时,农场将规划出一整片来种植土豆和番薯,李谨言对农事并不精通,却也要了解个大概,甩手掌柜不是那么好当的,就算他相信刘疙瘩等人的人品,可盲目的信任,无论是对他本身,还是对农场里的管理者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在和“黑面书生”谈过之后,李谨言直接拨给他一块试验田,用于研究如何改良作物,增大粮食产量。只要用心实干,无论花费多少人力,财力,李谨言都会支持到底。
不过,只靠他一个人和几个老农也不行,李三少坐在车里,敲敲膝盖,打起了下一批归国留学生的主意。
应该提前和楼少帅打个招呼,以权谋私,公器私用,正当时啊!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李谨言嘿嘿乐了,前座的刘副官强忍住回头的-欲--望,言少爷怎么会笑得像狐狸,绝对不可能!
华夏国内风起云涌,欧洲东线的俄军继续当土拨鼠,奥匈帝国的军队偶尔轰上两炮,让他们的挖掘工程不那么顺利,西线战场依旧是大炮轰鸣。
自贝当抵达凡尔登后,德军的进展就不再那么顺利,法军不再只是被动防守,几次对德军发起了进攻。德军为扩大战果,弹药消耗量巨大,后勤补给未能及时跟上,给了法军机会。
贝当先后组织法军发起几次反攻,但却未能取得战果,此时的德军一方面稳定正面战场的战果,另一方面将主要突击方向转移到了默兹河西岸,目的是为夺取高地,解除法军炮兵的威胁。
由于长时间的炮击,战场上已经泥泞一片,德军依仗的重炮运送困难,无法跟上步兵的移动速度,而法国的七五小姐速射炮却占尽优势,德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德军总参谋长法肯豪森的战略计划可以算是成功了,因为法国人正在大量流血,但他也失败了,因为德国人的损失同样惨重。
华夏军事观察团已经离开,三名擅自参与到战斗中的军官已经被解除军职,无论他们是出于热血,还是另有目的,他们都必须离开军队。
对此,没人提出异议。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3月5日,经过半个月的强势进攻,凡尔登的德军与法军再度进入了拉锯战。
三月中旬,华夏政府再一次对外宣布中立立场,并暂停向欧洲派遣军事观察团。
三月底,上海的证券金融市场依旧一片繁荣景象,只有部分人才能看到这片繁荣下隐藏的危机。
与此同时,身在大不列颠的马尔科夫,却给李谨言发来了一封预料之外的电报,看着电报上的内容,李谨言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爱尔兰起义?”
他的确是想给英国人找些麻烦,却从不知道,这个冒充的“马尔科夫”会如此的敬业,竟然会搅合到爱尔兰人民的起义运动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