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
禹宣淡淡说道:“你不是最不信神佛的么?我记得义母之前初一十五去郡守府左近的寺庙烧香,你还从不肯跟去呢,何况是郊外明月山上的寺庙。”
黄梓瑕点头,说道:“但沐善法师名声如此显赫,我也该听过才对。”
“沐善法师之前一直云游四方,直到去年才到广度寺禅居,自范节度的儿子范元龙那件事之后,才名声大振——当时你已经离开成都府了。”
周子秦在旁边听着,恍然大悟:“我……我知道了!”
黄梓瑕转头看他,眉尖微微一挑:“什么知道了?”
“崇古,原来你……原来你就是……”他指着她,嘴巴和眼睛一起张得圆圆的。
黄梓瑕以为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微有诧异:“我是?”
“你们瞒不过我了!我的感觉特别敏锐!”周子秦正色,一字一顿地说,“我已经发现事实真相了!原来,你,杨崇古,所谓还不清的债,就是欠了禹宣的!”
黄梓瑕扶住自己的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子秦,你确实很敏锐。”
她欠禹宣的,或者禹宣欠她的,似乎都有道理。从这一点上来说,周子秦也是对的。
周子秦得意地看向她,拍拍胸口:“看吧,我洞悉一切,算无遗策!”
黄梓瑕不由自主地用扇子挡住下半张脸,笑了出来。
而禹宣静静望着池上青莲,声息俱无。
黄梓瑕回头看见他的侧面,清冷浑如不似世间人的那侧面曲线,每一条起伏都是如此优美而熟悉。
心口有些东西暗暗地涌了上来,她垂下眼,低声叫他:“禹宣……”
他停了片刻,才回头看她。
黄梓瑕又问:“沐善法师说自己明日就要出行,你可知道他是要前往何处?”
禹宣说道:“去往长安。”
黄梓瑕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前倾,低声问他:“是去做什么呢?”
“据说有旧友神思恍惚,他前往开导。”
“沐善法师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要千里跋涉前去,看来这位旧友,必定不是普通人。”
禹宣听她说着,默然点了点头,说:“只是我对他所见之人没兴趣,因此没有问。若你需要的话,我明日去送他时打听一下。”
“嗯,麻烦你了。”黄梓瑕说着,手捧茶盏转头看周子秦,“今日过来,其实还是为了齐腾一案。但此案我觉得已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知子秦有什么需要问的?”
“当然有!”周子秦十分认真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然后翻开,一条条问下去,“第一,在齐腾的家中,找到了钟会手书,你看是不是你在温阳家看到的那个?”
禹宣将他带来的那个册页接过来,扫了一眼,点头说:“正是。”
“确定吗?”
“嗯,当时我说是假的,温阳曾作势想要撕掉,但最后又留下了,你看——”他的手指向一个小小缺口,“这个痕迹尚在。”
周子秦点头,在那一条之后打了个勾,然后又看向第二条,问:“黄梓瑕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具体形容一下?”
黄梓瑕只觉得自己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腮帮子,仿佛牙痛一般。
禹宣本就神思不定,听他忽然这样问,顿时恍惚诧异,茫然反问:“什么?”
“就是……我听说你当初住在郡守府内时,和黄梓瑕十分亲近,感情非常好……所以我想找你了解一些关于黄梓瑕的事情,因为,因为……”周子秦不好意思地抓着自己的耳朵,吞吞吐吐地说:“因为我十分仰慕黄梓瑕。”
黄梓瑕无语地将脸转向一边,站起来走到池水边看睡莲去了。禹宣的目光一直伴随着她,他凝望着她在睡莲之前的身影,缓缓地应着周子秦的话:“她……和杨公公有点相像。”
周子秦点头:“是啊,两人破案都很厉害,不相上下!”
禹宣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说,抿唇再不开口。
周子秦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满脸期待,只差摇尾巴了。
黄梓瑕蹲在池边,伸手抚摸睡莲半开半闭的花朵,青蓝色的花朵和她白皙的手轻轻触碰,日光下颜色晕绚,一时令他眼前一片模糊,看不分明。
她回过头看他,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放开了那朵睡莲,站起来说:“既然子秦没事要问,那么我们便先回去了。”
周子秦撅起嘴,不舍地看着她:“崇古,这里茶香花好,再坐一会儿也不错嘛。”
黄梓瑕摇头,说:“我得先回去了。”
周子秦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说:“崇古,回衙门去坐着,了无生趣啊……”
禹宣站起,就在走到睡莲池边时,他终于停住了,轻声叫她:“杨公公……”
黄梓瑕回头看他,静候他说出下面的话。
然而禹宣却始终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许久许久,才朝着她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说:“我送你。”
黄梓瑕默然望着她,看着面前这个照亮了少女时期的美好男子,她抑制着心口的轻微悸动,也向着他露出微笑:“不必了,就此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