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带着一股清新的草木泥土味。
清晨,沥青的大路两侧,青碧的梧桐叶上尚沾着些晶莹剔透的水珠子。待日头上来,叶尖上那些滚动的晶亮,便完完全全地蒸干了。只见得幽僻的梧桐大道,叶子绿得油光发亮,地面青得干干净净。
民政局直直矗立在这条笔直的大道中,显得肃穆而庄重。
“嘎吱”一声,军用的绿皮车稳稳当当泊在了民政局门口。
刺耳的刹车声,惊得梧桐树上几只梳羽的小鸟惊叫喳喳,四散飞开。
车门开了,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男子几步下来,打开了后座位另一侧的车门,就这么笔直地立在那儿,哭笑不得地看着车内坐着的那个双手紧紧拽着小皮包,背脊紧张兮兮弓成了小虾米的年轻女子。
他好声好气地道:“刘女士,想了足足大半个月,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我?”
“我……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车内那女子,异常严肃地板着张惨白的小脸,郑重答道。
“只不过是结个婚,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确定了那么久,你还要再考虑什么呢?你总不希望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户口身份吧?”
冯栗微微眯着眼,笑着看向刘伶。
阳光照在他雪白的牙齿上,晶亮中透着几分阴恻恻的威胁意味。
忍忍忍,他都忍了大半个月了。
人家都是女人逼婚,男人不负责。
怎么到了他和刘伶这儿,形势就得反着来了?
这女人,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冯栗真怀疑再不把结婚证扯了,她会不会把自己吃干抹净用完以后翻脸不认人。
荒唐的……逼婚。
“我们的孩子?我怀孕了?”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的构造是什么样的,那么多重点没听出来,她反而纠结在冯栗随口一说的这么个小问题上,面色又惊又喜地摸着自己平平的小腹,满脸的不可思议。
冯栗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
刘伶同志真是个实在人,老老实实回答,不过手还一直放在肚子上,看上去似乎信了八成。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倒也是好事,至少多一个逼婚的理由。
可问题就是没有。
自从两人的关系确定以后,冯栗就没瞒过刘伶任何事。有则有,没有就是没有。他认为隐瞒与欺骗是情侣间误会产生的根源,自己会图一时方便,就睁眼瞎话。
冯栗一手扯住刘伶的手腕,不由分说道:“暂时别管那个问题,我们彼此相爱,也没有任何误会与阻碍,你考虑了那么久都不嫁给我,到底是什么原因?”
刘伶小脸皱成了橘子,犹豫半天,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踌躇,小声辩解:“我说了,你会揍我的。”
冯栗简直被这话气乐了,“我冯栗何时打过女人,何况是我爱的女人?”
刘伶仔细思考了半天,摇摇头。
就这回答,她居然还要想,冯栗气得忍不住反思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居然爱上这么个糊涂小女人。
刘伶小声说出了让冯栗忍不住抓狂的话:“我这一领证,可就是二婚了。往后你要是不要我了,我们一离婚,我不就是梅开三度第三春。街里街坊还不把我老刘家的舌根都嚼烂了……”
“下来。”冯栗脸色阴沉。
“不要。”
“那就由不得你了。”
她还说了些什么,冯栗压根儿没听下来,这女人有了自己居然还琢磨着第三春。难道他冯栗就这么不好?压根儿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冯栗干干脆脆将她抓出军车,扛在肩上,粗鲁地丢在民政办公室办手续扯证。
直到大红公章盖了戳,冯栗的脸色依然是阴的。
他咬牙切齿威胁道:“刘女士,认命吧,有了我,绝无你第三春的可能,你这辈子,只能是我冯栗一个人的女人。不许你看别的男子,想别的男人。我的醋意有多大,你尽可以试上一试。为你,我可以暴力一回,武力解决所有觊觎你的男人。相对,我也允许你把我归入你私人禁脔。”
霸道的宣言回荡在民政局上方,却是一剂良药,打消了刘伶所有的不自信与怯退。
这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携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另一种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