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笑了:“这一路,你也见到了大唐有多么的广袤了吧?小小百济,不过是大唐的一个大州而已,你来了这长安,可见这里人流如织,数不清的车马?你见那大唐的甲士,哪一个不是甲胄精良?他们的舰船,想必你也见识过了。常之啊,你以为我愿意做这千古罪人吗?实则,我在拯救百济的军民啊。你可知道,大唐的物产,是我百济的百倍;大唐的精兵,亦是我百倍有余?我们处在偏僻之地,侍奉高句丽,可以偏安一时,可如今大唐崛起,区区百济,可以抵挡吗?抵挡下去,不过是万千的百姓,死于水火之中而已。你是看过《汉书》、《春秋》的人,自然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这并非是我要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只是我们百济人,无礼而侮大邻,又能抵挡多久呢?百济不是高句丽,也不是大唐,大唐和高句丽,他们带甲百万,幅员广阔,要争夺的乃是天下,可区区百济,活着,只是为了存活,使我们百济人的血脉能够延续。这些在你看来,或许只是侮辱,可在我看来,实乃百济的生存之道。”
“来来来,吃酒菜。”
给黑齿常之倒了酒。
黑齿常之一口喝下,顿时觉得热辣入喉,忙取了食吃。
不得不说,这里的食物,比起百济的那些腌渍菜肴,不知香多少倍。
黑齿常之此刻的心里竟冒出了一个念头,若是时常能吃到这样的酒菜,这辈子真没有遗憾了啊。
脑海里,不禁回味起起扶余威刚方才所说的话,而这些话让他无法反驳。
酒过三巡,都有些醉了。
而此时,扶余威刚却是凝视着黑齿常之,拍拍他的肩道:“你还年轻,是我们百济的希望,百济国灭亡,当然是极可惜的事,我乃是百济国的宗室,难道我对故国的怀念,会在你之下吗?我们虽自诩为百济人,可难道我们学的不是汉人的雅言,平日里书写的难道不是汉字,我们读的难道不是《汉书》和《春秋》吗?那么我们与他们,又有什么分别呢?既然无法自立,那么我们就应当融入进来,以遗民的身份,在大唐自立。我们要活的比其他人更好,一样也可以建功立业。他日你也可成州部刺史,独当一面,庇护你的族人。现在我已向韩国公推举了你,韩国公此人,在朝中如日中天,乃是皇亲国戚,大唐天子对他甚为宠溺。此人有爱才之心,你该投靠他,哪怕你身上流淌的是百济人的血液,却要比其他的汉人对他更加忠心耿耿,更要善于用自己的勇武和学识为他效命。”
黑齿常之听着又是悲痛,又是无奈,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力。
扶余威刚却是目光炯炯的看他:“好好活下去,活的比别人更体面,也更好。”
这番话,混杂着酒精,竟让本是绝望的黑齿常之,看到了一道曙光。
他将酒盏喝下,随即道:“这就带我去见韩国公吧。”
“不急。”扶余威刚笑着对他道:“这样相见,便无法受人赏识了。我知韩国公有一爱将名为薛仁贵,你今日好好睡一觉,明日吃饱喝足,我给你预备一套甲胄和枪弓,你明日先去战那薛仁贵,而后再去拜见韩国公。”
“这个好说。”黑齿常之豪气万千地道:“都依你言。”
当日,黑齿常之吃饱喝足,直接睡下,起来之后,精神大好,这边扶余威刚已带了骏马和甲胄来了。
黑齿常之看着这骏马,眼眸亮了亮,拍了拍马身,不禁感慨:“百济就没有这样的骏马……”
说罢,他直接翻身上去,而后由扶余威刚领着往前走。
二人到了陈家宅下,便投下了战书。
薛仁贵本就觉得做扈从的日子无聊至极,一见有人来挑衅,见只是一个阿猫阿狗,若是从前的他,自是理都不理的,可现在穷极无聊,好不容易冒出了这么一个来,顿感精神振奋,二话不说便披挂出来。
二人都很年轻,都是少年,甚至黑齿常之比薛仁贵年纪还更小上一两岁。
此时,二人先是大骂,大抵是你这村夫,你这百济败将,你这猪狗之类。
骂完了,火气便上来了,各自飞马交错一起,打的不可开交。
二人都是勇猛之士,几十个回合下来,已是杀红了眼睛,薛仁贵忌惮这家伙力大,黑齿常之也没料到,眼前这家伙竟是枪法如神,几次险些被对方挑下马去,于是故作败走,拉开了距离,取弓便射。
“哟。”薛仁贵躲过了如流星一般的箭矢,乐了:“竟还敢射你大人!”便也取弓。
此前二人马战,不少好事者围来,个个议论纷纷,高兴得像过年一样。
此时一看二人开了弓,顿时吓得避之不及,一下子就跑了个干净。
二人彼此飞马连射,利箭划过空中,十几箭下去,竟都射空。
这擅长弓箭的人一听到弓弦的微响,便大抵晓得对方的箭射往哪里去了,躲避起来也容易。
只是射不着人,那便射马吧,片刻功夫,二人的战马便成了刺猬,这战马不甘的倒下来了,人也随之滚了下来。
步行的话,用枪不便,薛仁贵便抽刀上前,黑齿常之亦拔刀奔近厮杀一起。
不时的还有几句问候对方爹娘的话语。
到了后来,这刀连番砍杀,竟是断了,于是纷纷嫌弃的随手一扔,倒是干脆,直接用起了拳头!
蓬头垢面的两个人,先拳打脚踢,后来挨得近了,于是便撕扯对方的头发、鼻孔、耳朵以及一切突出身体之外的器官挂件。
正在府里头喝着茶的陈正泰,听到外头闹哄哄的,气冲冲得走了出来,见两个少年正激烈的扭打一起!
倒是见陈福躲在门后偷瞄,陈正泰便踹他一脚:“怎么?”
陈福忙道:“打起来了,来了一个怪人,和薛将军厮杀了小半时辰了。”
陈正泰便暴怒,扬手要给他一个耳光:“你为何不早说,害我没看到热闹。赶紧的,去取一个胡凳来,上一盏茶,再取一些干果来,我好好瞧瞧。”
陈福噢的一声,飞也似的去了。
陈正泰则是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二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薛仁贵这般狼狈的样子啊!当然,两个人都很狼狈,比如和薛仁贵对战的家伙,一只耳朵就明显比另一边的耳朵大了不少,快扯成猪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