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过来劝,把钟盈拉到一边,“来,时辰也不早了,让你爸入土为安吧。”
“是啊,盈盈,让你爸上路吧。”
众人相劝,像是在哄一个不大懂事的孩子,最终钟盈还是妥了协,她被带到蒋玉茭边上。
老太太伤心过度,压根也没什么力气去管这些事。
最后在一通混乱的哭声中,坑被一锹锹填上。
梁桢带着豆豆站在人群中央,记忆中那天真的很冷,又是在山顶,风刮过来的时候感觉跟下刀子似的,她听着周围悲恸的哭声,眼中干涩,毫无泪意,唯独觉得生命空茫。
老爷子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他入土之时还要看一场家庭闹剧,而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唯一的宝贝儿子从头到尾没再露面,都没来送他最后一程。
众人下山的时候已经傍晚,天色渐暗,云层厚重,梁桢牵着豆豆走在最后面,又回头看了眼。
汉白玉砌成的碑立在寒风中,后边是连绵起伏的山体和积雪。
“跟爷爷再见。”她抱起豆豆。
孩子似懂非懂,但可以感受到大人的情绪。
豆豆挥了挥手,“爷爷,再见!”随后趴上梁桢的肩,最后忘了眼不远处的墓碑。
回市区的路上梁桢又尝试着给钟聿打电话,但那边还是显示关机。
“先生还是联系不上吗?”副驾的沈阿姨问。
梁桢叹口气,“手机一直关机。”
”可能是没电了吧。”
梁桢苦笑,这个借口放在今天也未免过于拙劣了一点。
她清楚他是在逃避,只是没想到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这也正是梁桢最担心的地方。
她不是没想过老爷子去世之后钟聿会有什么反应,此前在医院熬了两天,她脑子里也盘算过,但那时候觉得最外乎不过痛苦消沉,以他的性格应该很快就能自己捱过去,但现在看来她完全想错了。
他完全封闭了自己,完全逃避,甚至有可能自我欺骗。
他选择了一个跟梁桢之前设想中背道而驰的方式来抵抗钟寿成的离世。
晚上八点多,老爷子的身后事基本都已经料理完了,梁桢带着豆豆和沈阿姨回到了公寓。
打开门的一瞬间她还抱有一丝希望,然而屋内冷冰冰空荡荡。
沈阿姨开了灯。
”先生还没回来啊?”
梁桢将大衣和车钥匙扔到桌上。
她整个人也快垮了,回头看了眼趴在沈阿姨肩上的孩子,“豆豆睡着了,你先把他抱去房间吧。”
”好。”
沈阿姨上了楼,梁桢一屁股跌坐到沙发上,抬头仰面看天花板,此时此刻头晕目眩,熬了几个通宵整个人都快散架了,真想闭眼往床上一躺啥事都不去想,可是不能啊。
她挣扎着爬起来,从包里摸出手机。
半天下来她已经给钟聿发了数十条微信,打了几十个电话,但那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在气恼他的不负责任之时,还要担心他的安危和情绪。
去哪儿了呢?他一个人能去哪儿呢?
梁桢搜肠刮肚,从陆青开始,试图联系了她之前所接触到的所有跟钟聿认识的人,然而一圈问下来,依旧了无音讯。
沈阿姨安顿好豆豆下楼来,接了杯温水端去客厅给梁桢。
梁桢正撑着额头坐在沙发上。
“饿不饿,我看你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煮点夜宵给你吃?”沈阿姨问。
梁桢摇头,她这时哪里还吃得下什么东西。
沈阿姨叹口气,知道她是在担心钟聿。
“你也别太着急了,可能先生只是找个地方自己安静一下,想通了就会回来了,再说他都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孩子,总不能把自己弄丢了。”
沈阿姨安慰着将水杯搁梁桢面前,“我看你连续熬了几个通宵,脸色也不好,早点休息吧,说不定睡一晚先生就回来了。”
梁桢弯腰下去抱住头,整个脑子都快炸了,疼得要命,可是冷静片刻她又把头抬了起来。
“你这几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出去一趟。”她起身去拿大衣。
沈阿姨吃了一惊,“这么晚你还去哪?”
”总得出去找找。”
”地方这么大去哪儿找啊,我看还是在家等吧。”沈阿姨满是担心,可梁桢已经套了大衣,又往里指了下,“麻烦帮我去拿个围巾。”
沈阿姨还想再劝,可见梁桢已经把鞋子都套上了,也只能作罢,转身进屋去帮她拿围巾。
“外面好像下雪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找吧。”
“不用,豆豆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行了,我就出去转一圈,找不到就回来了。”梁桢说话间已经转身出了门。
到楼下发现果然开始下雪了,一朵朵白絮飘下来,还挺大。
寒冬腊月他大晚上一个人能去哪儿?
梁桢去取了车子,刚发动,手机响,她当时心口还跳了下,以为是钟聿的电话,可摸出来看到来电又难免失望。
“喂…”
“人找到了吗?”
梁桢靠在椅子上顺了一口气,从钟聿离开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钟家那边没一个人关心过他的行踪。
唐曜森是第一个,然而他也已经不是钟家人。
“是不是还没找到?”那边又问了一遍。
梁桢舔了下唇,“嗯。”
“那你现在在哪儿?”
“车里。”
”车里?你在外面?”
“不是,我准备开车出去找找。”
唐曜森也是无语,“大晚上你去哪儿找。”
是啊,其实她也没有方向,可是觉得这会儿呆在家里枯等更难熬,总得做点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想去他之前经常去的几个夜场碰碰运气。”
那边停顿了一下,“那种场合你一个女的不方便,我陪你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