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爽地踹了脚,爬起来,头脑昏昏沉沉的,拿手敲了两记。
“醒了?”
当时屋子里暗,钟聿仔细分辨了两眼才发现竟是粱桢。
他摁亮床头的开关。
”你怎么睡这?”
粱桢合衣拢了条毯子,就躺在床对面的一张蜗牛椅上,听到动静她迅速坐起身。
“你喝多了,怕你夜里不舒服。”
“那怎么不睡我边上来?”
“你还好意思说,身上都是酒味和烟味,臭死了。”粱桢嫌弃地皱眉,过去拿了桌上的杯子,杯里的水早就已经凉了。
“渴不渴,去给你重新倒杯水。”
“嗯。”
很快粱桢去换了杯温水进来,钟聿接过去喝了一口,皱眉:“怎么是甜的?”
“里面放了蜂蜜。”
他要撂杯子,粱桢瞪了眼,“解酒的,都给我喝完。”
”……“
钟聿不喜欢吃甜食,但迫于粱桢的“淫威”,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一杯蜂蜜水都喝完了。
粱桢看了眼时间,五点多。
”快天亮了,你还睡不睡?”
“睡,怎么不睡。”
他脑袋跟灌铅似地疼,眼睛却直溜溜地盯着粱桢,说:“你过来床上陪我一起睡。”
粱桢拒绝:“我不要。”
钟聿:“那我去洗个澡。”
”别折腾了。”粱桢都无语了,“快天亮了,你睡个回笼觉起来,下午不是要去南边么。”
“不行,我就是要你陪我睡,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洗澡。”
钟聿揭了被子下床,光着脚穿着条裤衩就往楼下的浴室跑。
粱桢扶额,真是觉得有时候这人比豆豆还麻烦。
几分钟之后钟聿草草冲完回来了,把粱桢撸到被窝里,以为可以睡个回笼觉,结果发现怎么都睡不着了。
两人翻来翻去。
“是不是睡不着?”她问。
钟聿嗯了声,“头疼。”
”头疼就对了,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记得了,不过应该不少。”钟聿喝醉就会断片儿,他问,“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孙师傅送你回来的。”
“回来就睡了?”
“差不多吧。”
“我就没说点什么?”
当时他从后面搂着,粱桢背对着他,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你能说什么?”
钟聿嘴巴张了张,“没说是吧?”
粱桢:“说了啊。”
钟聿:“……”
他略显紧张,问:“我说什么了?”
粱桢回忆了一下,“你骂人了。”
钟聿:“啊?我骂谁了?”
粱桢:“骂老东西,老不死,灌你酒,还故意在公司里给你使绊子。”
钟聿略感绝望,耷拉了下脑袋。
粱桢试探性地问:“老东西是蒋家那边的人吧?”
钟聿:“嗯。”
粱桢:“酒是故意给你灌的?”
钟聿:“酒倒不至于,我主动喝的。”
粱桢知道他平时不贪酒,即便是去一些商务应酬,基本也都很会克制,加之他身份毕竟摆在那,只要他不愿意,也没几个人敢劝他喝酒。
粱桢:“干嘛把自己喝成那样?”
钟聿叹了口气,松开粱桢仰面躺在床上,“还不是想借机会多拉拢点关系。”
以往他很讨厌这样的场合,能逃则逃,逃不掉的即便去了,也都是躲在一角玩自己的手机游戏。
在他眼里都是一群老匹夫戴着面具演戏,聊股票聊投资聊全球经济,好听一点是交流沟通,难听些就是夸夸其谈,那些所谓高层精英,上流人士,一个个看上去人模狗样,剥掉一层皮底下都是豺狼。
他不屑与豺狼威伍,所以以前也从不花心思维系关系,但如今不一样,即便再不愿意,心里再排斥,但因为钟寿成的关系,他硬着头皮也得逼自己去干。
喝酒,聊天,开口恒指闭口投资,一边努力敛掉身上的棱角让自己看起来靠谱,一边又要费劲融进这些圈子,更得想办法讨那些叔伯辈的喜欢,可粱桢知道他应该厌透了这些人和这些事。
替他感到辛苦的同时又觉得特别心疼。
明明是一个应该活得通透洒脱的人,现在却被迫要戴上沉重的枷锁,可是粱桢知道所有一切都无能为力。
他姓钟,他是钟寿成唯一的儿子,所以这些责任和包袱他都逃不掉。
只是他必须承担的命运。
粱桢抬手摸了下他带明显青影的眼皮,“好了不想这些了,再睡一会儿。”
钟聿睫毛在她指端跳了跳。
“嗯。”
他抓住粱桢的手捂在胸口,很快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次钟聿睡着了,可粱桢却依旧没有睡意。
他从不在她面前道一声辛苦,也不提自己正在承受多大的压力,但他越这样粱桢心里越觉得难过。
昨晚在客厅等他,百无聊赖之际她刷了下微博,很顺利就刷到了钟氏高层年终尾牙的新闻。
新闻用的是一张记者在酒店门口拍到的图:钟寿成拄着拐杖走在前面,旁边无一人搀扶,身后并排跟的是钟聿和钟盈。
新闻一出网民又开始热闹起来,但之前揣测老爷子病重不起即将交位的言论也不攻自破。
这不是好好的嘛,虽然拄着拐杖,看上去人也消瘦了一些,可精神面貌很好,人也很清醒,怎么看都不像是即将寿终正寝的人。
老爷子还很硬朗,依旧能挑大梁,后面还有一双儿女扶持,钟氏也好,钟家也好,依然稳如泰山。
这是新闻曝光之后网友的评论,可粱桢清楚,昨天晚上的尾牙,老爷子三天前才刚进了抢救室,出院也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抬上了车。
尽管粱桢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老爷子在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从走路都吃力到能独立行走且能参加饭局,但有一点几乎可以肯定——老爷子这是强撑着在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