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心里这么牛逼?”
梁桢:“……”她闭嘴,默默在他怀里躺平。
钟聿勾唇笑了声,带点苦涩。
他小时候学过滑板,跳过街舞,弹过吉他,大一些开始玩冲浪,潜水,考过直升机驾照,以前还组过车队玩赛车,所有子弟玩的东西他都玩得很溜,可那又如何?
在外人眼中,钟少爷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心浮气躁,还贪玩。
这些所谓“技能”都是玩物丧志,上不了台面,以后也难挑大梁。
不过钟小姐就不一样了,从小学习优异,兴趣广泛,学有所长,大学念的商科,毕业即进公司效力,各方面能力都很强,深得下属和一众股东叔伯的认同。
两者对比一下,谁赢谁输,一目了然。
这大概也是蒋玉茭想要达到的效果——她要把女儿“逼”成精英,却把钟聿宠成没任何战斗力的废物点心。
“那你恨过蒋玉茭吗?”
“我为什么要恨?”
“她其实并不算一个合格的母亲。”
钟聿嘴角扯了下,“我也从来没把她当成我什么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喊他茭姨,“何况我心里也清楚,人前逢场作戏可以,但我们之间根本当不了母子,她不会真心为我考虑,我也没办法对她不设防。”
这么多年两人看似关系和睦,但彼此之间却隔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梁桢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她对你都是虚情假意?”
钟聿仰面想了想,“九岁?九岁还是十岁来着?”
梁桢大惊,“这么早?”
钟聿:“嗯,很早,不过那时候毕竟小,看不出太多门道,只觉得她对我跟对钟盈不一样,她从来不会教训或者指责,永远都是笑脸相迎,说穿了跟家里那些佣人也没什么两样。”
梁桢几乎可以想象出蒋玉茭对他的态度,无非就是千依百顺,只要他不哭不闹不闯祸,估计什么都由着他去,乍一看觉得给了他绝对的自由和宠爱,可是往深里想,无非是想把他养废而已。
“起初我还觉得挺好,小孩儿嘛,没人管,想怎样就怎样,但慢慢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小学成绩一开始很差,还经常逃课旷课,学校老师要请家长,她回回都找司机去,后来老师大概也放弃了,直到进了初中我才意识到不能这样。”
“然后你就开始发疯图强?”
“发奋图强倒也算不上,我基础不行,但我脑子灵光啊,稍微用点心成绩很快就上去了。”
“……”
梁桢又问,“那你有没有跟你爸讲过这些事?”
“当然没有!跟他讲有用?”
“起码讲了他能对你上点心啊。”
”那是你痴心妄想,老爷子也就是最近大半年才闲下来,之前几乎大半时间都飘在外面,更何况我讲了能证明什么?她一没虐待我,二没伤害我,对我呵护备至嘘寒问暖的,顶多也就是没有在我身上花望子成龙的心思。”
是这个理啊,蒋玉茭作为继母已经尽了她该尽的责任,即便钟聿去钟寿成那告状又能如何?
“再说家里还得靠她作主,在我还没成年之前都必须仰仗她,何必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梁桢听完嘶了一声,抬头看着钟聿:“我怎么发现其实你这人心思藏得挺深?”
“有吗?”
“十岁就能看出蒋玉茭的心思已经不容易了,换作其他孩子肯定早就去跟父亲告状,你却还能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完全看不出来啊。”
钟聿被她的用词逗乐,“卧薪尝胆倒不至于,顶多算识时务。”
他一个简简单单的“识时务”就概括了过去二十多年在钟家所面临的形势,看似没多大难处,可是梁桢太明白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从小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因为工作原因常年不在家,他顶着钟少爷的头衔受蒋玉茭“照顾”,看似温柔大度的继母居心不良,他身边却连一个求助和信任的人都没有。
十岁就开始洞察人情,却还知道收敛锋芒努力蛰伏下去,那时候他还小,断然想不到太深的东西,而愿意低头蛰伏,无非也不过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
就算知道蒋玉茭脸上带了一层面具,甚至周围所有人都戴着面具,他也得笑脸相迎,于是那个年少的钟家小少爷,成天插科打诨,不务正业,桀骜不驯。
他们希望他长成什么模样,他就长给他们看。
而她与他之间的不同在于,一个出生在物资匮乏的环境,要抵御饥饿贫穷,而他出生在繁华富贵中,看似锦衣玉食的遮掩下,面对的世情冷漠和人心险恶可能比她见到的更甚。
梁桢想,当年那个十岁的小男孩,一面用玩世不恭来应对虚伪欺骗,一面肯定也躲在暗处吞过很多委屈和孤独吧?
”钟聿…”梁桢抬头用手臂缠住他的脖子,给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钟聿愣了下,问:“怎么了?”
“我要为我之前说的话道歉。”
“什么话?”
“太多了,具体不大记得,但以前你在我的印象中就真的是个不求上进也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肆意妄为的同时真的就是一副没被世界欺负过的样子。
以前,起码在五年前,梁桢对他的认知就是这样,甚至说更难听一点,他就是个成天无所事事的寄生虫。
“那现在呢?”他低头盯住梁桢的眼睛问。
梁桢苦笑,“现在知道我们之间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被抛弃,小时候同样孤独,同样孤立无援,只不过我们应对的方式不同。”
她让自己变得坚硬,让遭遇的厄运长成一层层盔甲裹在身上,而他却顺应环境同化,让自己变得跟那些人相同,欺骗虚伪地戴着面具在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求生。
钟聿用手指揉着她的腰肉,“同情我?”
梁桢摇头,“不同情!”她也不是什么富有的人,拿什么去同情他?“但是我想说的是,以前如何都过去了,孤独也好,害怕也罢,我们好歹从那些最难的日子里走了出来,现在你有我,有豆豆,我也有你,有豆豆,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已经足够幸运…”
她抬着头,手臂圈住钟聿的脖子,身子半趴在他胸口,以一种绝对纠缠的姿势跟他说了这段话。
那一刻的梁桢眸色蓄光,温柔而又坚定。
钟聿觉得眼前的人似乎跟许多年前那个女孩重了影。
当时他生病,无人料理,不知为何钟盈会阴差阳错让暑期钟点工的梁桢去给他送药。
大热天她登门,穿一件短袖白T恤,胸口绣了“一中”的字样。
那是她的校服,竟有人穿着校服去给人当保姆,后来再见她是在钟盈家里,他碰巧去取个东西,也是她给开的门。
扎着马尾,白T加蓝色带白镶边的裤子,那次是一身校服。
钟聿第一次觉得竟有人把校服穿得这么好看。
一眼万年么?倒也不算,他周围不缺漂亮姑娘,顶多算有了好感,后来几次“巧遇”下来他越发觉得她有趣,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太过凌冽,可是你刺她欺负她,她又会像小狮子一样迅猛地反击。
如果总是迅猛也就算了,没人哪个男的会喜欢过于坚硬的女人,可她又好像特别厉害似的,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给你一个温柔笑容,直击你的心灵。
就像现在这样,她像猫一样贴着他缠着他,跟他道歉,再说这些软得不像样的话,钟聿觉得自己整颗心脏都被她捏在了手里。
是啊,足够幸运!
在彼此穿过岁月的荆棘,却还能以最纯粹的面容相拥。
钟聿抬起梁桢的下巴,低头亲上去……
“我想跟你说个秘密。”他用略哑的声音开口,利用亲口勿的间隙抓到梁桢一只手,穿过他的睡衣盖在腰腹上。
梁桢摸到那里一块凹凸不平的凸起。
“……之前我跟你说,这块疤是之前在美国被人持木仓抢劫而受的伤,其实我只说了一半…”他用呼吸慢慢勾勒梁桢的唇形,“木仓伤确实是木仓伤,凶手也确实抢了我的钱包和手机,但对方目的其实并不是这些东西,是有人蓄意营造了现场。”
“什么?”梁桢几乎是一竖而起。
钟聿摁住她的肩,“你先冷静,听我把话说完。”
梁桢试图消化他的话,木仓伤,蓄意营造的现场,“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年那起抢劫案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要加害你?”
钟聿点了下头,“差不多这意思。”
这就有些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
异国抢劫案,持木仓,拍电影吗?
“对方为什么要害你?”她记得之前钟聿跟她提过一次这事,凶手早就已经去世,“你们之间有仇吗?”
钟聿摇头,“有个屁,我都不认识他是谁!”
“那为什么……”梁桢问到一半,某个可怕的念头却闪过脑海,她震惊地看着钟聿,企图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否认,然而没有。
他始终安静,低沉,且肯定。
”…有幕后主使的人,所以这算买凶作案,对不对?”梁桢自己说出猜想。
眼前的男人定了两秒钟,继而揉着她的头发,“不亏是学霸,一点就透,果然还是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