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是在明园的黑地下室里。
而是在人民文化广场上,而设备呢,是高峰联系文化馆的工作人员,从文化馆里帮他们搬了出来的。
当然了,这一场门槛地,不收门票,谁都能看,只要能挤得进去。
在将来,一场演唱会或者不算什么,但是在意识形态还非常紧的八零年代,于乌鲁这种地方,那可谓是空前的。
消息传出去的当天下午,人民文化广场上就渐渐的,聚拥了一大票的人。
而等到傍晚八点多的时候,人已经挤的水泄不通了。
为了确保在这个聚集了几千人的场子里不产生轰乱,骚动,以及聚众斗殴等事情,整个自治区50%的警力紧急调往乌鲁,消防、武装、警备,所有部门集体出动,围在场边待命,以备预防突发状况。
陈丽娜带着邓淳和聂卫疆,本来还准备在台下体验一下,最后一看人实在太多,也怕要踩出事儿来,跑后台去了。
二蛋在后台挺忐忑的:“妈,我爸真不来看吗,而且,他上次不是跳舞跳的挺好的,为啥这会就不来呢?”
外面呼声喧天,人太多,造成的噪声嗡鸦鸦的,跟有上万只乌鸦在低空盘旋似的。
再过两天,这孩子就要走了。
他其实还是好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虽然喜欢点奇装异服,但不过分。就一点叫陈丽娜很担心:“卫国,你能跟妈说说吗,你有喜欢过的姑娘没?”
二蛋脸黑,看不出红了没,反正头摇的厉害:“没啊,妈,我咋会喜欢姑娘呢,你别想多啦。”
“那有喜欢的小伙子没,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但是吧,你没发现你跳的那种舞它……”陈丽娜心中早有点儿猜疑,毕竟二蛋这孩子,跟聂卫民和聂卫疆不同。
卫民吧,喜欢人刘小红,估计从六七岁的时候,拿根棍子敲着人脑袋打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而聂卫疆呢,最近天天嚎的是浪奔浪流,她估计心里头对人邓东崖家的闺女,有点儿意思。
但就聂卫国,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过,自己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有意思的那么一种痕迹来啊。
“我啥舞都能跳啊妈,你看我给你来个太空步。”二蛋说着,就扭开了。
陈丽娜连忙摇头:“妈不是说这个,妈是说,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邓淳算吗?”二蛋一脸茫然,揉着正在打鼓的邓淳的脑袋,就说:“聂卫疆,我弟,我最爱他了。”
好吧,陈丽娜觉得,这孩子估计还没开窍呢。
另就是,到了外国,二蛋不比聂卫民是个人精,搞摇滚的,不是陈丽娜岐视,而是他们天生荷尔蒙汾泌的多,她怕他学人磕药,怕他染上艾滋,总之,孩子眼看要走,陈丽娜才发现,自己没教他的还有很多很多。
冷奇和胡轩昂,聂工,高峰,阿书记,还有自治区好几位领导,其实都在最后面站着呢。
年青人的世界,他们压根就不懂。
就比如贺兰山,她都快给气疯了:“听听,听听那吼的都是啥,简直了,鬼哭狼嚎,聂卫国闹也就算了,李明成那么好的孩子也闹这个,我真的是活太久了,什么都能见识到。”
转身,见胡轩昂在旁边站着呢,她又说:“这种外文歌曲,前两年都还是违禁呢,是你出国访问的时候带回来的吧,胡轩昂,要说自治区的意识形态乱了,你就是第一罪人。”
胡轩昂耐心的跟贺兰山解释呢:“孩子们搞点摇滚,这没啥,时代总是要进步的,社会总是要变化的,年青人就该跟我们不一样。是,带子是我搞进来的,但是小贺同志,你要能接受这种改变,不然,白生气的就是你自己。”
“我知道,我闺女啊,是决不可能嫁给你儿子那么个,没前途的小混混的。”贺兰山说。
这要叫胡素听见,非笑死不可,因为李明成的屁股后面,追了不知道几十个姑娘呢,要不是孩子自己洁身自好,她不愁儿媳妇,只愁儿媳妇太多好吗。
胡轩昂呢,不跟贺兰山争这个。
他没有聂工那么硬的后台,给李明成搞不到去英国留学的名额,不过他也在积极努力,争取明年能把儿子送到美国去。
想想到时候,贺兰山好容易把闺女送出国,以为可以逃离小混混李明成了,结果李明成和高小冰又在美国相遇,那时候贺兰山应该要哭了吧。
冷奇不知从哪儿买了几瓶啤酒,肩上还架着儿子呢:“老聂,我当初拿着马小芳儿子的血,连夜开车到乌鲁,那是哪一年的事儿了?”
聂工突然给他问住了,想半天,说:“64年吧,我记得卫民刚生下来不久。”
冷奇听着仿如炸弹一般炸在自己脑海中的乐声,提着啤酒随音乐摇摆着:“想我当年十四岁参军,十六岁到青海,十八岁到天津,十九岁到苏国,你是我兄弟,我走过的每一步,你都记得。”
喝着啤酒,架着儿子,摇摇晃晃的,他就往前挤去了。
聂工都不知道妻子在哪儿,当然了,他估计她今天晚上会玩的特别开心,于是不由自主的笑着。
因为冷奇一声问,聂工就开始回忆了。
自己刚到乌鲁,那是62年,一片戈壁滩啊,他和亡妻一开始是睡在账篷里的,好多个听着狼啸,不眠的夜晚啊,点起煤油灯,一本本的读着书,她是戈壁滩上唯一的那抹红妆。
扬头看天,天已经叫霓虹灯染成酒红色了。
聂工忆及头给撞变形了,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的孙工的脸,突然就一阵哽噎:她在天上,当也能看到他是多么努力的,想要把几个孩子都引入正道的吧。
本来,聂工以为今天晚上大家都会很开心了。
结果等演出结束,散场了,没想到挤回来的冷奇就特不高兴:“现在的年青人,简直了,世风日下。”
接着,他又高兴了:“将门无犬子,聂工,我这儿子,不比你家的差。”
聂工说:“你刚才又摇又挤,进去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呢,怎么又跟儿子扯上了。”
小锋锋声音清脆着呢:“我爸的钱包差点给人扒啦。”
好吧,当所有人举起双手,跟着聂卫国摇摆的时候,小偷把好些人的钱包,就全顺走啦。
顺到冷奇这儿,小锋锋一把就把小偷的头发给拽住了。
小家伙骑在他爹头上,拽着小偷的头发死活不松手,冷奇在人群中干了一架,抓了个小偷,号召所有人,差点把那小偷给踩死。
是夜,陈丽娜和聂工破例,把二蛋圈一张炕上睡呢。
陈丽娜几乎就没闭过眼,跟他讲要如何省钱,又该如何自己出去卖唱赚点零花钱,还有就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不能磕药,不能乱交,不能染上艾滋。
二蛋别的都答应的好着呢,听陈丽娜说了半天的艾滋,为防自己真染上,刨跟问底了好久,才明白,陈丽娜担心他喜欢小伙子,是那种会跟人睡的喜欢。
二蛋给气的,嗷的一声,直接从炕上坐起来:“妈,我怎么可能去喜欢男人,啊,你说的好恶心,呸呸呸。”
“你不是问过你,有喜欢的姑娘吗,你说没有。”陈丽娜声音也高了。
聂卫国跃下炕就走了:“我不跟你们说这个,哼。”
看他走了,聂工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说搞摇滚的基本上都不长命,这话是真的?”
陈丽娜说:“列侬很早就死了,皇后的主唱大龅牙得的是艾滋,也快死了,至于滚石,主唱虽然活着,但别的成员早死的也很多,总之,大家都说,搞摇滚的死得快,真的。”
孩子为了明天的出发,为了未知的,那条通往辉煌的路,此时有多兴奋,父母的心中,就有多么的担忧。
聂工等于是亲手把儿子送上了一条,死亡赔率最高的人生路,从此,聂卫国的人生,他就抓不住了。
从屋子里出来,二蛋就准备睡到院侧那排排房里去呢,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隔壁好安静啊,陈甜甜居然在她家的葡萄架下站着呢。
“你大概不懂,国外那些地方,牛鬼蛇神多得是,烟不能学抽,抽会了就得学着抽大麻,那是一辈子的毒,戒不了的,知道吗?”
“哦。”
“酒也不能学喝,好多人往酒里下东西呢,那怕是水,也只能喝自己倒的,你是共产主义国家去的孩子,那边可是资本主义,跟人再熟也隔个心眼,不要吃别人给的饭,也不要喝别人给的水。”甜甜一针见血。
聂卫国再嗷了一声,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好吧,在陈甜甜的眼睛里,他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弟弟啊。
聂卫国总算懂得,什么叫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了。
而此时,嗨了一夜的邓淳和聂卫疆脑袋并在一起,梦时都在摇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