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刚进家门,就被周庆福堵个正着。
她止步,驻足,微扬的下巴带出几分隐隐的气势,一切都是不经意间的流露。
周庆福想,三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不再是低着头、逆来顺受的柔弱模样,也不再沉默寡言、孤僻内向。她越来越耀眼突出,尤其在大小姐、二小姐接连出事之后,没有了月亮,星星开始闪烁微光。
也许,这就是作为沈家人天生的气场?
即便流落在外,也无法泯灭骨子里高人一等的骄傲,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带她重回正轨,她就能散发出沈家人独特的魅力。
只可惜……
周庆福不由感慨,在这个家里,再优秀也注定被磨平棱角,再骄傲也不得不面对权威做出妥协。
“周管家有事吗?”
“老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好。”
沈婠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坦然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叩叩叩——
进门先敲,这是规矩。
“进来。”威严沉凛。
沈婠推门而入。
“爸,你找我?”
“嗯,坐下说。”
沈婠坐到对面,静候下文。
“听说,你比警察还要先找到仓库?”
“嗯。”她点头。
“能告诉爸爸,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吗?”
沈婠目光一闪,几番犹豫。
沈春江把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下骤然一沉,这是知道了?
终于,在长达几十秒的纠结之后,沈婠开口:“我无意中捡到祁小姐落在病房的手机,发现……她的通话记录里有二姐打过去的电话。”
“所以?”沈春江不动声色。
“您可能不知道,当天是起航B班小测,成绩将会纳入毕业评定,几乎没有人缺考,除了祁子颜……我当时怀疑二姐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才导致祁小姐不得不来医院。”
还能是什么?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左右不过“你不来我就活不下去”、“你不出现我就去死”之类的话。
其中不乏威胁之意,祁子颜怕她真的想不开,所以连小测都放弃了。
沈春江双眸微眯:“你怀疑什么?”
“二姐她是不是……”欲言又止,目光闪烁,沈婠将每个表情都把控得很到位。
“够了!”
沈婠一顿。
沈春江沉声:“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爸?”她瞪大眼,惊呼出声。
“按我说的做。”
“那如果警察问起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都不能把你二姐牵扯进去!”
沈春江一心想保沈嫣,却不管沈婠的死活。
呵……
好一个“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
她提前赶到仓库的事实被七八个警察,以及祁子辰都看在眼里,这些人不是傻瓜,相反,还一个比一个难糊弄,沈婠能有什么理由去辩白搪塞,在隐瞒事实的前提下,让自己成功脱身?
根本没有!
一个不慎,她就有沦为嫌疑犯的可能,就算幸运过了警察那关,也无法向祁家人交代!
沈春江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强迫她撒谎,作伪证,一方面可以转移警方视线,为沈嫣争取更多时间,另一方面,分散祁家的愤怒,成功将沈嫣摘出。
保一个,损一个,无情至此!
也对,私生女怎么比得上名正言顺的婚生女?
否则前世也不会在沈家三姐妹都检查出与那位器官配型成功之后,唯独将沈婠一个人推出来承受那样的噩梦。
这就是沈春江的真面目——
平时对你再好,心中再多怜惜与恻隐,到了关键时刻,照样毫不犹豫推你出去挡刀。
上辈子,沈婠就是那颗随时都可以被牺牲、舍弃的棋子。
没有利益牵扯,他可以是慈祥的父亲,给钱,送车,让你觉得自己被在意、被重视;可一旦掺杂了利益,必须有所取舍的时候,他可以分分钟变成无情的刽子手,对自己的亲骨肉挥下屠刀!
幸好沈婠经历过前世,早就看透了沈春江的本质,所以,从她踏进沈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无论姓沈的对她多好,她也照样冷心如故,不再动容分毫。
所以此刻她的心很平静,犹如一潭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又何必伤怀?
前世,她的眼泪已经流尽,这辈子剩下的只有刻骨的仇和恨!
但该做的戏,还是要唱完的,只见沈婠微抿了唇瓣,眼里闪过显而易见的受伤,茫然与委屈交织,带着几分幽怨和控诉。
沈春江却无半分心软,强硬道——
“你大姐的风波还未平息,小嫣不能再出事了,所以只能委屈你。”
“可是爸……”她还试图争辩。
但沈春江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没什么可是,你必须这样做!”
良久的沉默之后,沈婠垂下黯然的双眸,低声道:“我明白了。”
这时,沈春江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语带安抚:“爸知道,这次难为你了,但沈家的利益是最重要的,你以后就会慢慢明白爸爸这一番苦心。等事情平息下来,小嫣会感谢你,我也会补偿你的。”
沈婠紧抿着唇,在对方严厉的注视下,缓缓点头,一副逆来顺受的乖乖女模样。
内心却止不住冷笑,打一棒,再给个甜枣,沈春江拿她当狗来训!
好!
好得很!
“行了,你出去吧。”
沈婠起身离开。
出了书房,抬眼便见朝这个方向看过来的周管家。
沈婠默不作声,低着头,沮丧的样子一看就是受了委屈。
周庆福上前,“三小姐,你……还好吗?”
原来连个下人都看出了沈春江的薄情,反过来同情她。
沈婠觉得可笑。
但仍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没……我没事。”
话虽如此,眼眶却红了。
周庆福长叹一声,“有些事情,你要自己看开点,习惯就好了。很多时候,太过在意和耿耿于怀,受伤的往往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