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晏,四海升平,将士百姓们日子都更好过、更安居乐业,并无任何私心,也与尔等无关,尔等若是识相,就缴械投降,韩厂公事后一律既往不咎不说,还另行有赏;反之,若冥顽不灵,助纣为虐,反抗到底,一律格杀勿论!”
宣武侯一身甲胄走在众金吾卫的前列,听了韩征这边儿的喊话,也让心腹亲卫对众金吾卫喊话:“我们金吾卫自来的责任便是拱卫皇城、护卫皇上,如今皇城危急,皇上危在旦夕,我们岂能让乱臣贼子得逞?哪怕拼尽最后一滴血,拼到最后一个人,也决不能堕了我们金吾卫的名头!”
于是双方便只剩开打了,乾元门外偌大的空地,霎时便成了一个人间修罗场,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刀枪碰撞声、惨叫声同样不绝于耳。
韩征看了片刻后,冷冷吩咐孙钊:“你亲自带人去把宣武侯给本督抓活的,他想要‘武死战’,死得好歹风光壮烈些,本督偏就不让他如愿!”
孙钊忙应了“是”,招手叫过几个韩征的亲卫,便飞身也加入了战局,一路砍杀着直冲宣武侯而去。
黄禄看了片刻,才与韩征道:“少主,都到这个地步了,宣武侯还不束手就擒,看来是知道自己只余死路一条,所以倒不如放手一搏了?看不出来他还有几分血性。”
韩征冷嗤一声,“比起崔福祥那个软蛋蠢货,宣武侯的确要强出不少,可惜他跟崔福祥一样的贪婪,那落得如今的下场,便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了!”
他当初给过宣武侯回头是岸机会的,可惜他不稀罕,那只能为捡芝麻丢西瓜,把自己一家老小都葬送了。
黄禄冷笑道:“权势富贵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叫他如何舍得放弃?却不知这权势富贵烫手得很,没有少主的同意,任何人都拿不稳。不过也亏得有少夫人一直在都督府安然不动,才能麻痹住他们,不然从昨日到今日,也不能一直这般的顺利。”
韩征听他提到施清如,眉眼间霎时柔和了不少。
也不知清如这会儿睡了没,她那个爱操心的性子,肯定还没睡,或是没睡着吧?
人都操心得足足瘦了一圈儿,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他可得好生给她补补才是,毕竟肉肉的不止他抱着舒服,也更有希望为他生十个八个的孩儿不是?
敌我双方力量悬殊实在太过巨大,自然最后这场血战也没能打多久,不过半个多时辰后,宣武侯带领的金吾卫便死的死,伤的伤,被擒的被擒,宣武侯也满身是伤的被活捉了。
韩征这才下了马,让沈留柳愚等人留下善后,再让孙钊提了宣武侯,被黄禄等人簇拥着,在浓烈的血腥味儿中,从容的上了乾元门外的台阶,一步一步走进了乾元殿。
就见众阁老亲贵们仍在原地呆着,只不过早已由跪变为了站,一直那么跪着,谁受得了?
台阶之上则空着,并不见太后或是崔福祥。
韩征先一脸和煦的抱拳与众阁老亲贵打招呼,让人如沐春风:“众位王爷、大人为国为民当真是辛苦了。”
众阁老亲贵忙纷纷笑道:“我等不过只动了动嘴皮子罢了,韩厂公为国为民清除奸佞才真是劳心劳力,我等远不及矣!”
韩征笑了笑,正待再说,就见太后已让段嬷嬷和几个宫人扶着,跌跌撞撞自殿内出来了,一出来便气喘吁吁的怒骂韩征:“韩征,你这个目无尊上的乱臣贼子,忘恩负义的阉竖小人,皇帝对你恩重如山,那般抬举提拔你,你就是这般报答皇帝的?你这个乱臣贼子,皇上饶不了你,哀家也绝饶不了你!”
又骂众阁老亲贵:“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逆臣,贪生怕死的东西,皇帝才是你们的君父,你们却眼里只有一个阉竖,你们还记得自己为人臣者的本分,还记得这江山是宇文家的吗?都等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吧!”
之前太后吐血晕倒后,段嬷嬷又急又痛,忙忙让人将她抬回了殿里,又让太医急忙为她医治,总算让太后醒了过来。
可之后的事态发展却让段嬷嬷后悔起自己不该让太医为太后医治,而就该让她那么去了来,太后若能那时候便去了,只怕反倒是福气了,奈何太后虽一直都靠一口气强撑着,偏偏愣是撑到了现在。
韩征虽站在台阶之下,气势上却无形中已碾压了太后,淡淡道:“太后此言差矣,正是因为皇上曾抬举提拔臣,臣才容不得奸佞在御前继续作祟,媚上作乱,祸害社稷苍生!”
顿了顿,“臣听说皇上一直昏迷不醒,所以特地带了神医常百草来,想来常百草一定能尽快救醒皇上,待皇上醒来后,是非曲折便自有皇上圣裁,不劳太后劳神费力了。”
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黄禄,黄禄便拍了拍手,很快即见两个护卫护着常太医走近了。
韩征这才与众阁老亲贵道:“都随本督进殿去,等着皇上醒来,听皇上示下吧。”
太后自然不可能让常太医给隆庆帝治病,尤其到了这个地步,她就更不可能让常太医给隆庆帝治病了,哪怕隆庆帝还只剩一口气在,她心里都还能有两分底气,她儿子还是皇帝,她也还是太后。
可若隆庆帝那口气断了,驾崩了……她根本不敢去想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因立时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就能为皇帝治病吗?哀家不许,不许,韩征,你这个乱臣贼子想干什么,不许进去……你们这些逆臣也不许进去,听见没有……”
自然不可能有人理她,任她的声音多尖利,韩征仍是脚下一个顿都不打的带着众人进了隆庆帝的寝殿。
段嬷嬷这才泪流满面的低声劝起太后来:“太后娘娘别生气,众目睽睽之下,韩征定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势必会让常百草救醒皇上的,等皇上醒来后,自然便会为您做主,再不会让您受委屈了,我们也快进去瞧着吧。”
心里已根本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也知道这话哄不住太后,等待皇上的、等待她们的结果会是什么,她们其实早就心知肚明。
有哪个皇帝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继续稳坐大位的?就算不至立时“驾崩”,而是选择禅让或是逊位,也势必多活不了几日,自然更别说与韩征不死不休的太后娘娘和她了。
可到了这个地步,又哪里怨得了韩征,更该怨的是皇上自己,素日到底荒废到什么地步,才会连御马监的黄禄竟也是韩征的人都不知道,不怪他此番打进宫来这般的容易!
太后听得段嬷嬷的话,却又生出了几分希望来,对,只要皇帝能醒来,韩征便休想再只手遮天,她必须得立时进去守着皇帝,决不能给韩征和常百草任何以使坏的机会才是……
太后因忙扶着段嬷嬷,跌跌撞撞也进了隆庆帝的寝殿。
就见常太医已到龙床前在给隆庆帝诊治了,韩征则正一脸寡淡的与被两个侍卫反剪了双手扣着的崔福祥说话,“还说自己没有媚上作乱,不是奸佞,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崔福祥满脸的恐慌,笑得比哭还难看:“督主,奴才真的不敢作乱啊,奴才都是听命行事,心里并不想那般做,也不敢对督主为敌的,求督主就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他之前真的是太不自量力了,他连黄禄且比不过,黄禄也不过只是韩征手下走狗而已,他拿什么跟韩征比啊,简直就是猪油蒙了心!
看得太后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早知道这坨烂泥上不得台面了,却没想到恶心到这个地步,皇帝和她都瞎了眼!
韩征却懒得再看崔福祥了,凉凉对太后道:“太后不去亲眼瞧着常太医给皇上治病么?”
太后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扶着段嬷嬷到了隆庆帝的龙床前。
就见常太医已在给隆庆帝施针了,明明看起来与之前江院判等人的手法差不多,扎的位置也差不多,可常太医几针下去后,隆庆帝竟真就有了反应。
等常太医再给隆庆帝治疗了一回后,他更是在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后,睁开了眼睛,竟真醒了过来。
太后不由又惊又喜,忙扑上前道:“皇帝,你可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哀家都快要被乱臣贼子逼得活不下去了,总算你醒了,哀家也什么都不必怕了……”
段嬷嬷也是满脸的惊喜,没想到皇上竟真的醒了,常百草果然名不虚传。
念头还没闪过,就见隆庆帝已一把甩开了太后的手,虽因他才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力气自然也不大,可太后一样病弱,仍是被他甩得一个趔趄,若不是段嬷嬷忙忙扶住了,只怕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太后不由大惊,“皇帝,你这是做什么,是才醒来认错人了不成,是哀家,是母后啊,你怎么……”
怎么推起她来?
让韩征和众臣工亲贵看了都怎么想,岂非越发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
隆庆帝却看也不看太后,直接哑声与病床前的常百草道:“扶朕起来……”
常太医怎么可能理他,若不是韩征还有用,他都要违背医德,压根儿不给这个昏君治病了好吗,还‘扶朕起来’呢,他以为他是谁!
遂袖手站到一边,换了一旁一直青白着脸的两个小太监上前。
隆庆帝在两个小太监的服侍下,这才慢慢坐在起来,靠在了龙床的床头。
太后仍没反应过来隆庆帝为何一醒来就推她,见隆庆帝坐了起来,情况比预期的还要好些似的,忙又上前说道:“皇帝,你现在觉着怎么样,头晕吗?觉不觉得恶心?常百草,皇帝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刚醒来,神智还有些不清醒,需要多休息静养?”
常太医连隆庆帝都懒得理了,对屡次直接破害自己小徒弟和韩征的太后,自然更不可能理了,就当没听见太后的话一般,直接偏过了头去。
看得太后是一阵阵的火大,却无可奈何,只得又问隆庆帝:“皇帝,你觉着怎么样了?你快与哀家说说,也好让哀家放心啊,你不知道从昨儿到现在,母后有多着急多担心,又受了多少的屈辱,亏得你终于醒过来了,不然……”
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