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的往下落,绽放在空中,化作狰狞的虹。
血腥的味道和着酒气,垂下的发丝将岳然的悲怆隐在黑暗里,将口中的血腥咽下,他的声音一瞬间冷了个通透。“现在的你,比起那对母女来,狰狞得更加丑恶。”
纤漠是仓皇的逃出巷子的,直到一口气跑到雪山的脚下,她才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眼前,是一片苍茫的雪白,白得没有一刻的停歇。
纤漠抬头,远处,是隐约的山顶,她的娘,就被埋葬在那终年不化的白雪下。可是,眼泪浸湿了双眼,她哭了。眼泪落下的时候,她已经没了上山的力气。
娘,她真的比那对母女还要丑恶吗?纤漠的眼,望着远处山顶的白。
纤漠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岳然抬头,眸子竟是满布的怜惜。
“纤儿,知道么,你的丑恶,让人心疼。”这句话,岳然舔了舔带着血腥的嘴唇,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小哑巴跟上纤漠的步子,脚下踩着的是纤漠留下的狼狈脚印。他就站在纤漠的身后,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抽搐着痛哭,可是哭的时候,却没有发出一点哭声。是怎样的伤痛,竟连哭的时候,都没了声音?
恍惚中,纤漠记得,她累了,浑身发抖,曾经瑟缩在一个男人的怀中,那男人的手,还抚过她的泪。可是睁开眼,却只是一张娃娃脸的小哑巴。纤漠一惊,擦干泪,猛的将小哑巴推开,脸上冰寒一片,只冷冷的对小哑巴吼道:“以后,不准这样抱我。”
小哑巴咬咬牙,眼里的哀伤与愤怒一闪而逝,他嘴唇动了动,竟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悻悻的收回了手。
雪山的顶上,纤漠终究没有去,她只静静的站在山脚下,仰着头,望着白色的苍茫。
从晨光到黑暗,纤漠这一望,竟是一整天,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柳子莲正焦急的在客栈门口徘徊,一见纤漠的身影出现,面上喜怒交夹,快步冲了过来。可是,步子却在靠近纤漠一尺的时候猛的停下,她的手猛然抬起,冲着纤漠苍白的面,可是却犹豫着没有落下。
“这世界,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世界。现在的你,还没有任性的机会。”柳子莲只说了这么一句,眼中还留有一些愤愤,收回手,她气冲冲的走进了客栈,没有回头。
纤漠的脸色,没有变化过一瞬,心,早已经麻木,便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她想起了岳然的话,她竟比那对母女来得丑陋么?呵呵,纤漠想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她抬脚,步入客栈,身子挺得很直。
接下来的几日,纤漠没有迈出过房门一步,只没日没夜的守在窗口,望着天边的日出日落,映着一张苍白的容颜。柳子莲似乎还在气头上,对纤漠也是冷淡了不少,倒是小胡子眼睁睁看着去皇陵的日子就快到了,一双眼睛,险些红了个通透。
天边,一抹淡红,清晨的阳光还未洒下,天地间还透着一股子的朦胧。纤漠站在床前,眸子里的哀伤随着天边的颜色渐渐变浓。今天,便是去皇陵的日子了,一身粗布衣裳的她,眉头紧紧的拧着。
柳子莲站在纤漠身后,随着纤漠的视线望去,一抹淡红映在眸子里,面上是一阵寒意。她将包袱塞进纤漠的手里,只淡淡一句,“现在的你,还没有失败的权利。”
纤漠回头的时候,只看见柳子莲关上房门的身影。嘴角勾起淡淡的笑,纤漠想,柳子莲这样的女子,究竟是生性冷淡,还是热情如火呢?人说,物极必反,是不是,当热情到了一定的程度,反而冷漠了呢。
离开的时候,纤漠没有让众人送行,只拿了一个包袱,便向城西去。只是,走出客栈的时候,身后那几抹担忧的视线,纤漠还是真切的感觉到了。
皇陵在京城的西面,四面环山,都是青山绿水的模样,只一眼,纤漠便险些被这浓郁的纯净夺去了魂魄。从山脚到山上,是一条蜿蜒的小路,青石铺成的路,在晨光里,绿得更翠了几分。纤漠只抬头望了一眼遥遥的山顶,山顶是一片密林,而那皇城就在密林的最深处。
许是纤漠的错觉,一路上,身后总有些飘飘忽忽的感觉,看不清也道不明。拿着包袱的手紧了紧,纤漠的步子快上了几分。上山的路,很长,可是,当灵魂已经麻木,时间便不会是一种距离。
只是,看似蜿蜒的一条小路而已,纤漠没有想到会那么长。来到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索性天上一轮圆月,让整个世界都弥漫着一种银白的朦胧。山上的风很大,很冷,猖狂的肆虐在耳旁,纤漠颤抖了一瞬,眸子一寒,只将粗布的衣裳裹紧了一些,步子却没有一丝的动摇。
小路到了尽头,面前,是一坐密林,透着一股子的阴森寒意,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已经腿脚发软跑下了山去。只可惜,纤漠不是一般的人,早在她娘亲死去的时候,纤漠的灵魂已经卖给了黑暗。没有灵魂的人,便不会怕。
令纤漠惊奇的是,密林的深处,隐隐的透着一抹光亮。眼里不禁泛起疑惑,这偏僻的山顶,人迹罕至,莫非还会住着人家?心里这样想着,纤漠却向着那光亮的方向行了过去。不管是人是鬼,如果能寻得一片栖身之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循着光亮走了没多久,出现在纤漠面前的便是一间竹制的小屋。这小屋,竟是有些熟悉,纤漠凝眉想了想,心,漏跳了半拍。仔细看了看那小屋,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心中疑惑便更深了。这小屋,和惭洛的母妃琴妃娘娘在皇宫里的居处竟是一模一样。
光亮便是从小屋的窗户透出来的,似乎还住着人的样子。纤漠向前走了两步,脚踩在干枯的树枝上,发出微微的声响。
就在纤漠的脚步还来不及收住的时候,门开了,背对着光亮的是一个挺拔的身影。风,泛着一丝凉意,带动长袍飞扬。站在门口的,竟是一个男子,男子手中举着一个烛台,烛光微弱,只一瞬,便被风吹灭。
可是,仅仅一瞬,已足够纤漠将男子的模样看了个清楚。这男子,美得不像是尘世间的人。惭洛是俊得几乎无暇,岳然是美得不可方物,可是面前的男子,却是集美貌和俊朗于一体,这样的人,生在凡世间,俨然是一种亵渎。
纤漠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脸上的惊讶到底是掩饰不住,直愣愣的盯着那男子的脸。只可惜,他的脸已经隐在了黑暗里,只被月华留下一抹隐约。
“您可是漠妃娘娘?”男子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低沉的磁性。
连声音也如此的吸引,这样的男子,怕是天下女子的心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只可惜,纤漠没有心。眼中的疑惑更深了,纤漠没有动,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男子见纤漠点头,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口中道:“娘娘屋里坐,卑职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他自称卑职?纤漠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变换,脑中却闪过各种揣测,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迈出步子,走进了屋内。
男子将门关上,屋子里摇曳的烛光总算安定了下来。纤漠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竟是简单到没有一丝凡世的奢华,而最令人惊讶的是,连这屋内的布局都和琴妃娘娘的居所一模一样。
方桌上,摆着的是丰盛的饭菜,虽不是什么珍贵的菜品,可是泛着阵阵幽香,却是可口的模样。男子见纤漠的目光扫过饭菜,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卑职是专门负责守护这皇陵的人,早早的就收指令,说是漠妃娘娘今日要来扫墓,所以才准备了酒菜。都是些山野的小菜,希望娘娘不要介意才好。”
男子说得客套,可是言语间,却没有一丝奴才该有的唯唯诺诺。这点,总让纤漠透着一股子的不安。如果一个奴才没有一丝唯唯诺诺,那便只有两种情况,要么,这奴才有个强硬的靠山,要么,这奴才便不是真的奴才。
一个美到如此地步的男子,竟会独独的守着一坐荒山里的皇陵,这里面透着的诡异,聪明如斯的纤漠又怎会察觉不到。
纤漠盯着桌上的饭菜,没有动,任烛光招摇在脸上,带不出一丝暖意。
男子眼神变换了一瞬,淡笑道:“怎么……娘娘是怕这饭菜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