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城在后面把她拉起来,杨拂晓揉了一下鼻子,“顾大大,你能不能先把锁解开啊?”
顾青城摊了摊双手:“不能。”
杨拂晓一愣。
这种话都回答的理直气壮的,顾青城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这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
顾青城扯了一下自己浴袍上的衣带,“钥匙刚刚你也看到了,扔了。”
杨拂晓半张着嘴,足够塞下一个鹌鹑蛋,顾青城的声音才传进耳膜输入大脑,她动了动唇:“难道没有备用钥匙吗?”
顾青城点头:“没有。”
杨拂晓呆呆的看着顾青城的脸看了一会儿,看着他右脸上挨的那两拳,现在已经完全青紫的下巴以及开裂的嘴角,在心里后悔昨天为什么不帮着那个壮汉一起揍他,胖揍他一顿!
杨拂晓深呼吸再加上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你再说一遍。”
顾青城注意着杨拂晓脸上极其微妙的表情,忽然觉得她现在的表现有点出乎意料,说:“没有。”
杨拂晓抿着唇,抬头看向顾青城,脸上带着笑,“顾大大,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顾青城微微向上扬了一点尾音:“嗯?”
杨拂晓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咧开嘴笑的开心,然后迅疾的出手,手指头直接戳上了顾青城脸上的淤青,顾青城的脸顿时疼的就变了形。
“杨拂晓!”
杨拂晓听着顾青城这一声好像是发怒了,真的是无法抵挡的怒气,转身就要跑,结果还未及转身一拉,两人连着的手铐中间的链子就被一下子拉直了。
顾青城的手腕也被扯了一下,直接就扑倒在杨拂晓身上了,一张俊脸直接就撞上了杨拂晓的软绵绵的胸……
为什么说是软绵绵呢?
因为一般女性在夜晚睡觉的时候都不会穿胸衣,所以,这一下切切实实地被袭胸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走廊上刚去叫杨拂晓吃饭的李阿姨愕然发现房间里没人,便顺路过来叫顾青城吃早餐。
开了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李阿姨脸上带着十分欣慰的笑,看见顾青城和杨拂晓这个样子,好像是她的儿子女儿修成正果了似的,说:“你们两个人做完了就下去吃早餐。”
这么一句话,说的杨拂晓一个大红脸。
没有看见两个人现在是铐在一起的手腕么?这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而且,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更加尴尬的是换衣服。
两人现在都穿着睡衣,如何脱掉是一个问题,如何穿又是一个问题,总不能只穿一个胳膊吧。
杨拂晓站在顾青城面前,“顾大大,我真的错了,你就拿出钥匙来开了锁吧,我不想穿着睡衣去公司上班啊。”
顾青城说:“我也不想。”
“那正好啊,那钥匙开锁啊。”
“没有。”
顾青城是真的没有钥匙,只有那一把,刚才还给扔到楼下去了。
杨拂晓趴在桌子上,眼神幽怨地看着顾青城用右手在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她却只有一只连筷子都拿不起来的左手,索性从旁边的小筐里面拿了一块开花馒头,狠狠的撕咬了两口,咀嚼的时候恶狠狠地瞪着顾青城。
吃了早餐,顾青城给一个警局的熟人打了电话,要万能钥匙,杨拂晓听说一把钥匙能够打开C市三分之二的门。
“嗯,好,我等你过来。”
等顾青城挂断电话,杨拂晓满怀希冀地看着他,而顾青城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心里逐渐升腾起的肥皂泡泡。
“上午要执行任务,下午两点过来。”
杨拂晓就好像是一个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刺的一声跑气天上地下的乱窜,最后瘫软在地上。
还有艰难的……六个小时。
尽管两个人被铐在一起,尽管两个人都穿着睡衣睡袍,但是,顾青城就好像万事都没有受到影响,吃过早餐之后,抽过纸巾来擦嘴,杨拂晓的手就铐在下面,距离他的下巴不过两公分的距离,抬手就能戳到他嘴角的淤青,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戳他痛处了,昨天也是为了她才被打的。
他躺在沙发上抱着看文件,她也歪在一边,凑近了看着一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看的有点头晕。
吃过早餐,顾青城便给方树打电话,让她把公司里需要处理的文件带到家里来,上午的会推迟到下午。
等门铃声响,杨拂晓主动开门开习惯了,毕竟是住人家的,而且李阿姨又十分照顾,所以一般在李阿姨还没有跑过来之前,她都会喊:“放着我来开!”
可是这一次,杨拂晓刚刚跳起来就被紧扣着的手腕重新拉回来了,与此同时,还有顾青城冰冷的两个字:“坐下!”
所以,方树进来,就看见这被铐在一起的两个人。
呃……
她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喉咙里的疑问咽下去,走过去,将公文包内的一沓文件双手递给顾青城。
“顾总,其中有佳创的投资项目的风险估计以及市场前景分析,和佳创的沈总谈是在今天上午十点,我已经让财务按照高出两个百分点来预算了。”
顾青城随手翻了一下,杨拂晓凑在一边看,看见后面附上一份专利声明,下面的签名区写的就是沈嘉攸。
想到沈嘉攸,杨拂晓就满心都是愧疚。
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她都觉得挺过意不去的,还是要找个机会与沈嘉攸好好地谈一谈。
心里有一个小人说:那如果他还是不同意退婚呢?
另一个小人说:那不如就嫁了吧嫁了吧。
一个小人点头:好的好的!
“不好!”
杨拂晓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弹了起来。
一边话说了一半的方树吃惊地将后半段话吞了下去。
杨拂晓这才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两声,“抱歉打断你们了,请继续,请继续。”
顾青城和方树交待过工作,方树便离开了,在门口临离开之前,还特别又转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这两人。
她从三年前被沈三伯安排在顾青城身边,可是三年基本都没有见到过顾青城对谁这么上心过的,当然,除了秦笙。
可是,到了现在,真的就见到了第二个。
虽然说这个杨拂晓刚开始就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了,但是,还挺有效的,不是么。
方树上了电梯,手机铃声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心头一凛,已经把内心纷乱的思绪理清,接通了电话。
“沈三伯。”
“我听说顾青城最近跟一个女孩子走的过近?”
沈三伯作为MSC的董事长,在亚寰乃至于MSC内部肯定有不少都是他的人,而且也安插有不少的眼线,现在亲自打电话问出方树这个问题,就必定是调查清楚过后。
方树回答:“是的。”
“杨家的那个养女?”
杨拂晓的养女身份虽然很多人都不清楚,但是作为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再加上微微用一点手段去调查,如何能调查不出。
“是的。”
“你安排一下,我什么时候见见这个女孩子。”
“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方树挂断电话,长舒了一口气,看了一下顾青城的工作进程表,应该在明后两天可以抽出时间来。
………………
杨拂晓一上午都没有喝水,就是为了避免要去上厕所的尴尬。
可是,她不去厕所,并不代表着顾青城也不会去厕所啊。
顾青城喝了两口水,放下水杯就向卫生间走去,身后杨拂晓急忙拽了一下手铐上的链子,“等等,你要去哪儿?”
顾青城万分无奈地转过来,“你说去卫生间还能做什么?吃饭么?”
杨拂晓:“……你能不能憋着?”
顾青城俯身盯着杨拂晓,杨拂晓觉得这种目光实在是太过与压迫性,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顾大大,您请。”
可是,当真的很难堪。
站在马桶旁边,杨拂晓背过身去,听见一阵水声,她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又不想矫情地去堵住耳朵,反正人有三急,她并不是不懂世事的女孩子,都是懂得的。
“你好了没有?”
顾青城没吭声。
杨拂晓便转过头去,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她首先别开脸,眼珠转动了一下。
跟着顾青城在紫荆园呆了一个上午没有出门,从客厅的沙发挪动到书房的沙发上再挪动到卧室的床上,杨拂晓原本早上醒来还是朝气蓬勃,而现在已经有点蔫吧了。
怪不得在大学刚入学的时候,就有学长学姐说过:寝室是坟墓。
当时,杨拂晓和孟曦一听这句话,整个人都惊了,寝室是坟墓,那床就是骨灰盒……乃至于以后都不敢一个人回寝室,有时候都两个人挤在同一张床上,还开玩笑说:生不能同时,死要同穴。
确实是如此,当时学长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大学时候,一天之内绝对不能呆在寝室里超过十个小时,要不然你注定一整天都要废了,必须要走出寝室去上课去运动去看书学习。起初不觉得,后来杨拂晓才发现,只要是早上瘫软在床上,一整天你都要没精打采了。
中午吃了午饭,杨拂晓就开始哈欠连天,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上午时时刻刻在顾青城身边陪着保持着高度紧张又有点神经衰弱。
顾青城牵着她向楼梯上走去,杨拂晓恹恹地跟在后面:“又哪儿去?”
“午睡。”
顾青城推开自己的卧房门,一个很大的双人床闪入眼帘的同时,杨拂晓一下子清醒了。
午睡?
什么意思,就意味着两个人要睡同一张床上了么?
一瞬间,杨拂晓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顾青城坐在床边脱了睡袍,将杨拂晓拉过来。
杨拂晓急忙站起来,“我就不睡了,顾大大你睡吧。”
她的目光落在顾青城肌理分明的胸膛上,以及下面修长有力的双腿,她不禁别开了脸,耳根有些红。
顾青城看向杨拂晓的目光里除了探究,还多了兴味,“等我睡了,你就可以扒我裤子了,是么?”
杨拂晓猛地转过头来,“可以吗?”
顾青城慵懒地一笑:“不可以。”
其实,杨拂晓已经放弃了要看顾青城右臀是不是有烧伤的疤痕了,既然顾青城已经做过了疤痕修复,那臀部那样明显大面积的烧伤,就算是有,也一定会去除了。
她看着顾青城的面容,歪着头,看着看着,视线有点模糊了,似乎是看呆了。
杨拂晓觉得自己要把许慕珩弄丢了,可能这辈子都再也找不回来了,从三年前的那一场车祸伊始,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眼前猛然一黑,杨拂晓恍然间听见耳边有许慕珩的声音:“拂晓!杨拂晓!”
………………
杨拂晓做了一个梦,很久远的记忆中,她觉得呼吸逼仄。
明明已经学会游泳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溺水的感觉。
她浑身骨头都在咯吱咯吱地叫嚣着,仿佛松散了的机器零部件,身上全都是疼痛,她极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睁开之后才发觉一片漆黑,只有面前一个人的眼睛异常明亮。
“拂晓!你醒了!”
面前的男人忽然笑的眼睛弯起来像是一个大男孩,直接捧着杨拂晓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她忽然回想起来,刚刚车子行驶在山路上,迎面驶过来一辆货车,身边开车的许慕珩忽然猛地打了方向盘,擦着路边的防护栏开过,但是那辆运货车分明是撞了一下车身,车子一下子翻倒滚入沟底。
而就在千钧一发的那个时候,许慕珩一下子趴在杨拂晓身上,牢牢地把她护在怀里,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猛烈的撞击。
杨拂晓伤的不重,而许慕珩的半个身子都被压在车底。
许慕珩帮杨拂晓撑着,让她试一试能不能从车底钻出去。
杨拂晓的骨架小,身材娇小,稍微活动了一下,很容易就从车里钻了出来。
她跑到外面抬车,想要把许慕珩从车里拉出来,当她看见地上淋漓的鲜血,直接扑倒在他的身上,脸上泪水混着血水流进嘴角,带着咸腥的味道。
这里没有信号,手机打不出去电话,杨拂晓力气又太小,没办法抬起压在许慕珩身上的车子。
“怎么办?”
许慕珩脸上带着虚弱苍白的笑:“晓晓你别哭,你现在跑出去,顺着前面的这条路上去,去找人来救我。”
杨拂晓摇着头,抹了一把脸,“不,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说着,杨拂晓又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去抬车,不听许慕珩在叫她。
“杨拂晓!你再白费力气我要生气了!”
杨拂晓俯下身来,跪在许慕珩身前,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深的感到自责,“对不起,对不起……”
许慕珩抬手戳了戳杨拂晓的脸蛋,“乖,你再最后听我一次,你现在上去找人来救我,别摇头,别说不,听话。”
杨拂晓依旧是摇头,许慕珩忽然勾手将她的脖子拉近,含住她的唇就是一阵凶狠的肆虐,齿间口腔中甚至都渐渐地弥散开一股细密的血腥味,杨拂晓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许慕珩的吻逐渐变得轻柔,最在蜻蜓点水般的在她唇上垂吻,“听话,去上面找人,去上面找人下来,我不会死的。”
杨拂晓点头,紧紧的握住许慕珩的手,“好,我听话,我上去去找人。”
许慕珩笑了笑,脸色越发的苍白,白的让人觉得心疼:“嗯,乖。”
杨拂晓起身向坑坑洼洼的坡路上跑,忽然又回过头来向着许慕珩跑过来,跪在许慕珩身前,主动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许慕珩,你答应我的,你不会死。”
许慕珩催促着她:“我不会死,你快上去吧。”
“我去找人,你一定不会死的!你要是死了,我就去给你陪葬!我说到做到!”
杨拂晓说完,一狠心,一瘸一拐地转身跑了上去,忍着腿部的剧痛。
压在车底的许慕珩,看着跌跌撞撞向山上跑的杨拂晓,眼睛里的一抹光彩逐渐消失了,他伸手在右胸的位置按了一下,疼痛让他皱紧了眉头,松开手,手掌心一片血红,他现在只庆幸,他穿的是黑色的风衣。
杨拂晓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能不能坚持走到路上,找人去救许慕珩,她不断的拿出手机来看是否还有信号,没有,一直都没有。
磕磕绊绊,直到最终,她昏倒在地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一道手电筒的光芒,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她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攥住了前面这人的裤脚,在他的裤脚印上了一个血手印。
“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