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本以为广场舞已经结束了,殊不知刚结束热身的老太太们情绪激昂,热血满怀,又把张蝶的《成吉思汗》点了一遍。
“成,成,成吉思汗,不知道有多少美丽的少女们都想嫁给他啊……”
男孩苦着一张脸,他一点都不想嫁。
雄壮威武的和声陡然拔高:“哈哈哈哈!”
“都想做他新娘——”
“哈哈哈哈!”
忙翻找了一下遥控器,把音量格调到最满,小十寸电视机里放出的声音终于能模模糊糊听到一点了。
一个女高音如汹涌的浪头砸过来,和声齐齐大吼:
“他是人们心——中——的——偶——像!”
音箱响起“兹兹”的噪声,屏幕变成黑白花屏。
男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等了会儿,有些奇怪:都过这么久了,刘大爷手脚快,几根烤串不至于要花这么长的时间,人怎么还没回来?
他拿毛巾把黑漆漆的手擦干净,到房间里摸出钥匙往兜里一揣,关了灯,套上大夹板打算出门。
走到门边,又忽然顿住了,他猛地回过头。
——有人在敲窗。
除了敲窗声,还有一阵尖锐难听的声音,像上课时尖锐的粉笔头摩擦过黑板。
男孩下意识屏住呼吸,脱掉脚下的夹板,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借着从窗帘缝里露出来微弱月光,悄悄走到窗户边。
房间一片死寂,他在窗帘后面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窗户又响了。
外面的广场舞音乐还在大声唱,屋里的敲窗声却越发清晰,确实有什么在窗后敲:不是狂风骤雨式的,而是不轻不重的叩门。像有礼貌的客人拜访主家,恪守礼节,一声不吭,敲得人毛骨悚然。
心怦怦怦的跳,他忍不住咽口水,想起大伯从前给他做过的特别培训,极力压下心头的紧张。
窗帘飘纱微动,一丝飘渺微弱的血腥味渗了进来,像超市商柜里卖的那种高级香水,极轻极淡,又让人无法忽视。
大伯曾经说他是狗鼻子,人形警犬,没什么闻不出来的味,天生就是做刑侦这行的料。可他习惯性和他大伯顶嘴了,说,鼻子好怎么就得当警察了,厨子也得要个好鼻子呢。
他的鼻翼微微掀动,背上渗汗。
这气味,不是朱大叔杀猪的血腥味,猪血味道有点腥臊,可这个味更腥甜,带点铁锈味,不是猪血,更像是……人血。
男孩浑身僵硬,在窗帘后面休息了半晌,偷偷跨开步子,走一步回看一步,去摸放在桌上切西瓜的水果刀。
一寸,又一寸,窗户和桌子的距离从未像现在这么远过。他终于摸到冰凉的刀柄,手背一凉,碰倒了桌上还没吃完的半个西瓜。
咚!
西瓜骨碌碌地在桌上滚了几圈,滚到桌子边缘掉下去,啪地摔成一地碎瓣。
湿黏黏的,漆黑里看着,像人的脑浆子。
他惊慌地看向窗户。
那里,有个黑乎乎的影子,随风婆娑摇弋,朦胧多姿,不知是树影,还是人影。
靠着墙壁,他颤着手提溜起窗帘的一点边边,趁着微弱的光偷偷往外看。
月光有点冰冷,光影憧憧中,有个什么东西,慢慢扒上了窗户。
他眯起眼睛,看清楚了。
是只手。
简直不是人的手,一半以上都没了包裹的皮肉,只剩长长的指骨,慢悠悠地,蜗牛似的往窗栓处游走。
男孩把手紧攥成拳,堵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白骨咯吱咯吱地擦过窗户,裹在骨架上的皮肉一块块掉下,数不清的血道像眼泪一齐挂了下来,慢慢的在窗户上融出形状,先是轮廓,再一点点成型。
月亮越升越高,坚硬的水泥地上慢慢显露出一张脸,夸张的表情在一片黑暗中显得荒诞又诡异。
它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