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儿郎当的语气带着三分随意,三分认真。
她这人有个怪癖,要么不问,要么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这一问,却令黎戮有所迟疑。
周遭的空气忽地安静下来,静得只剩下严冬萧瑟的风声,以及胡非翎粗狂的喝声。
“放肆!主子的身份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问的?”
辛韶粉雕玉琢的脸蛋气定安闲,看着黎戮,粉嫩的小嘴扬起一抹轻微的弧度。
“哦?我不能问?”
黎戮精致如玉的脸上顿时闪现一丝挣扎。
在百草阁听她一番对笑的真知灼见,加上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他多少可以分辨出她各种笑容背后的真实情绪。
好比现在,她这笑的背后蕴含着不悦,怀疑,甚至是……疏离。
明明他打定主意暂且对她隐瞒自己的身份,可眼看她冲自己这般冷笑,原先那些顾忌突然就变得不值一提。
衣袖下,两只小小的拳头死死攥紧:“其实我是……”
“主子容禀!”
豪放的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劈得黎戮一头黑线。
辛韶挑眉,就这么看着那个高头大马的傻大个防贼似防着她,把人请到一边窃窃私语。
隔着点距离,辛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黎戮剑眉越皱越深,不多时,神色凝重地走回来,站定在她面前,语气郑重其事道。
“我临时有急事要离开一会儿。”
“给你安排了高府远亲的身份,可以名正言顺进入高府拜寿。”
“但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也不可以身犯险!”
“我处理完事情,就会马上赶去高府与你汇合!”
那一副着急却又不放心她的样子,像极了出门前一步一回头的长辈。
这小家伙平日里寡言少语,但一向很有分寸,会浮现出这种表情,自然是出了什么大变故。
不过有缚灵契在,她不担心他敢趁机溜走,反正晚上他不滚回来给她暖床,遭罪的是他又不是她。
所以辛韶相当大方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另一边,胡非翎唯恐主子与这小丫头多待下去,真会将所有秘密坦然相告,急急催促:“主子,再晚就来不及了!”
黎戮星眸中溢满复杂的光芒,漆黑的眸底忽明忽暗,最终两手猛地按住辛韶的肩膀,神色坚定道:“等我回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话音未落,没等辛韶回答,黎戮和胡非翎一个飞身,就消失了无影无踪。
空气中,只留下他的一句命令。
“保护好辛韶!”
这句命令,自是说给杨天华听的。
辛韶一声茫然的“哦”卡在嘴边,幽幽地偏过头,却见那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高大的身躯轻轻颤抖,沉浸在太子殿下亲自授命的亢奋中,良久反应过来,激动地对着宁静的天空大吼一声——
“属下遵命!属下一定用性命保全辛韶小姐!”
两只乌鸦慢悠悠地飞过,发出两声鸣叫。
辛韶:“……”
……
从明月客栈到城外的高府要走一段时间。
杨天华手捧寿礼,一边给自己易容,一边将一些要紧的事情告知辛韶。
辛韶初来乍到金陵城,本就是生面孔,无需易容,得空啃了两个果子吃。
一路吃,一路漫不经心地听,这才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暗卫昨夜在城外掳了高知山的远亲,一对十岁不到的兄妹,以及一个管家。
得知是那种极其远房的穷酸远亲,之前从未到过高府,便决定冒名顶替打着拜寿的名义堂而皇之地进入高府。
反正没人见过这俩倒霉远亲,换人顶包也不会被人戳穿。
那俩兄妹一个叫柳潇潇,一个叫柳大山。
辛韶自然是冒充柳潇潇,杨天华则假扮她的管家。
至于柳大山……
水土不服卧病客栈,也算情有可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