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子不大,但手艺却不错,有爆炒红油的香味飘散出来,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小木匠一天没吃饭,原本还不觉得,这回闻到酒菜香味,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他直接进了那小馆子,来到了临窗的桌子,叫来伙计,点了四个小菜,分别是醋泡花生,卤猪头肉,酸辣鸭块和陈麻婆豆腐,又要了一壶烧白,一碗米饭。
菜上齐之后,他就着陈麻婆豆腐,把那一碗米饭给吃完了,垫巴肚子之后,倒了个小酒杯。
他一颗花生米,一杯小酒,自斟自饮起来。
这做派,跟他师父鲁大是一模一样的。
小木匠以前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毕竟那玩意喝进肚子里,火辣辣的,难受得很,而现如今却方才发现,酒入愁肠,浑身发热,所有的烦心事也仿佛渐渐离开了似的,绷得紧紧的脑壳儿也得到了放松。
一壶烧白很快就喝完了,小木匠喊伙计再上一壶,伙计应了,没一会儿,桌子上多了一壶酒。
小木匠伸手过去拿,结果发现酒壶被一只莹白素手按住不动,他抬头一看,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昨晚与他形同陌路的苏小姐,此刻居然出现在了这街边小馆子里。
苏慈文看着情绪低落,但脸色却通红的小木匠,完全没有大小姐的架子,直接坐了下来,然后很江湖气地说道:“喝酒?介意多我一个么?”
如果是平时,小木匠或许就会心虚和慌张,但此刻一壶烧白下了肚,酒兴上来了,所有的清规戒律和教条则抛到了脑后去。
他嘻嘻一笑,拍着桌子喊道:“只要你苏大小姐不嫌弃,酒管够……”
苏慈文瞧见小木匠今日的状态不同往日,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
她刚坐下来,小木匠又叫伙计拿了酒杯和筷子,然后还加了口水鸡、拍黄瓜等几个菜,随后将两人的酒斟满。
他举杯说道:“那日之事离别匆匆,来不及道谢,啥也不说了,都在这杯酒里。”
他一口饮尽,干脆得很,苏慈文陪了一杯,然后问道:“听说你那位未婚妻国色天香,艳绝西南,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喝闷酒?”
小木匠听了,忍不住大笑,说什么艳绝西南,这话儿谁传的?
苏慈文说:“都这么说。”
小木匠叹气,说漂亮倒是真的漂亮,不过“艳绝西南”这事儿,说得有点过,而且人嘛,一般般。
苏慈文问:“怎么说?”
小木匠想了一天都没有想明白,本就一肚子话想找人倾述,之前找不到听众,而此刻酒喝多了,与苏慈文又算是患难之交,也忘记了两者之间的暧昧,与她倒起了苦水,并且让她帮忙参谋起来。
他喝了酒,但思路却十分清晰,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不知不觉酒又没了,于是又叫了几壶。
苏慈文越听越心疼,这般优秀的男人,居然得跑去给人当赘婿,而且听顾西城那意思,还真的是传统意义上的赘婿,跟帮工一样的形式……
这事儿,对她这种接受过西式教育的人来说,着实是有些难以理解的。
而小木匠却并不在意入不入赘的事情,他最心疼和在乎的,是懂事的顾白果,在顾家父女心中,是如此的不堪。
苏慈文与顾白果也是认识的,自然知晓小木匠的痛苦在哪里。
小木匠与苏慈文聊着,越发感觉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其实并不娇气,也没有他想的那般不谙世事,于是渐渐地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而苏慈文则对小木匠的情愫,也变得复杂许多。
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小木匠晕晕乎乎,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世界都在转动。
等他感觉稍微平缓了一些,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大房间里,躺在那软绵绵的床榻之上,而旁边,则是刚刚出浴,洗得喷香的苏小姐。
小木匠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被亲得湿漉漉的,他下意识地推开了苏慈文,艰难地说道:“你别……”
苏小姐盯着他,说道:“你是嫌弃我跟那邪物有过一段过往么?”
小木匠被苏小姐胸口压得有些难受,口干舌燥地说道:“不,不是,那都是假的。我只是没想好以后,而且我何德何能……”
苏小姐笑了,那笑容如玫瑰绽放一般艳丽,眉眼儿都在荡漾。
她俯下身来,在小木匠的耳畔轻声说道:“我后日便上峨眉金顶了,大概要待大半年,然后就回上海滩去了,想要见面,恐怕很难——当然,你若想我了,便去魔都,咱们若是有缘,还能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