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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我的能力我可以告诉你。”女孩儿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大约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的白色剪影小人突然从她的手心接二连三的飞出,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仙子似的,绕着凌夙诚旋转了好几圈,然后反身飞向玻璃房之外。
就像是折叠好的立体卡片突然被翻开,四周透着股无机质一般冰冷质感的白色突然飞快倒退,首先升起的是作为远景的巍峨山脉,随后,深深浅浅的绿色层层叠叠由远及近铺陈开来,隐约是插画中会有松鼠和猫头鹰出没的松林模样,色彩明亮的房屋像是积木一般堆叠起来,阳台上种植的鲜艳花朵瀑布一般一直低垂到了门边。
女孩儿张开双臂,清澈明亮的眼睛始终盯着凌夙诚,炫耀之意溢于言表。
“进入梦,欣赏梦,引导梦,连接梦。”女孩儿一字一句地说,“‘掌握梦的神明’这种孩子气的称号可不是我自封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算达不到神明的程度,我也算是一方了不起的妖怪了吧。”
女孩儿纤细至极的手白到透明,几乎透出绿色的血管和苍白的指节。
凌夙诚脸上还是一派平静,丝毫没有被震撼到的意思,半晌才叹着气开口:“以你的身体条件,应该没有什么机会真正走到外面去吧?你脑中知晓的一切,几乎都是从别人的梦里来的吗?”
“这不是很好吗,人在做梦的时候总是最真实的。”女孩儿的语气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蛊惑,“陷入恋爱的少女会忍不住在梦中与情郎在玫瑰花圃中相会,垂暮的老人在梦中重拾青春年少的种种悸动;平日里说不出口的龌龊念头在梦中尽可付诸实施,即便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觉醒来便无人知晓。只有在梦里,所有平日里按捺在道德之下的真实念头都会被血淋淋的揭开,某种意义上来说,梦里的世界反而比生活要真实很多呢。”
“恕我不能认同你的理念。”凌夙诚的遣词总是很官方,“正是因为人类可以受到‘道德’的约束,人类才可以称之为人类。醉心于所谓潜意识的世界,就好比每日将烈酒当做清水来痛饮,只会让自己迷失而已。”
“你是受过真正意义上的‘教育’的人,我是知道的。这也是你为什么经常吃亏的原因。”女孩儿笑得非常甜蜜,“当你看到身旁的人真实的内心时,你就会明白,平日里的正人君子们,与其说是被‘道德’约束,还不如说是被‘脸面’约束。”
“如果你是希望我能够跟你在这里进行一场哲学上的探讨,我很遗憾,你恐怕找错人了。”凌夙诚的声音低沉,“我既没有兴趣倾听你扭曲的道义,也没有兴趣向你分享我给自己定下的准则。如果你是为了游说我而花费自己的生命,我建议你可以到此为止了。”
“你真是个无趣的人。”周围的景色瞬间坍缩下去,世界又变成纯白一片,女孩向前走去,背对着凌夙诚说,“连做梦也那么克制情绪,看得我差点犯困……但是呢,你身边倒是有一位很有趣的人呢。”
“……谁?”虽然问出了口,但是凌夙诚似乎已经隐隐知道答案了。
“我说过啦,今晚你是我的特别来宾,而不是这个夜间剧场的演员。”女孩又拍了拍手,剧院一般的红色座椅从凌夙诚的身边陆续升起,围成一个半弧形。很快,一块铺着地毯的长方形舞台也拼凑好,无形的手在暗处操纵着灯光。
女孩儿从座位的第一排起身,提着裙摆走到舞台正中央,深深向着凌夙诚鞠了一躬,又凭空摸出个话筒,装模作样的试了试音,才又开口到:“感谢诸位赏光,我将在今晚担任旁白的工作。那么请欣赏今晚的剧目,《少女元岁之烦恼》。”
舞台上升起一个轻飘飘的纸糊秋千,看着最多只有六七岁的元岁却稳稳地坐在上面,呜呜的哭着。
凌夙诚愣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很久很久以前,一对年轻夫妻的女儿在正月初一来到了这个世界。她的父亲为她取名‘元岁’,希望她能够借着新年的喜气,平安长大,一生顺遂。她的母亲的工作悠闲,父亲却辛苦,一周只能腾出一个下午回家一趟,与妻女短暂的团聚。尽管如此,父亲也没有忘记在女儿五岁生日那一天,给她送上一份代表心意的礼物——一个手工编织的藤秋千。”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这个还算幸福的小家庭,因为父亲的猝然离世而破碎了。”女孩儿放缓了语速,讲的非常声情并茂,“母亲觉得自己无力独自抚养女儿,很快带着她再嫁。母亲曾多次哄骗泪流不止的女儿,保证自己一辈子只会有她这一个孩子,但是某一天,元岁从学校背着小书包回家时,却发现母亲正满脸幸福地注视着怀中小小的孩子,一向不冷不热的继父也笑的温柔和煦,不住地伸手逗着这个胖乎乎的娃娃。”
突然,一束灯光打向了前排。凌夙诚眯了眯眼,才发现前方竟然还有一个人影,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露出椅背的头顶上,一撮黄色的头发正滑稽的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