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棍

第三个月、第四个月……

    从他登上白打层楼主开始，他就再也没从那个位置上下来过了。

    这对于整个十八层楼而言，也是从来没有人做到过的十分惊人的一个成就。

    以至于那些起初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对手们这才渐渐了解到，这位让他们连威胁的感觉都不太有的对手，他到底是有多强大。而他的比武总是无法让观众感受到“好看”，则是因为他出的每一招原本就不是为了给人看，而是为了战胜对手。

    锋刃是十八层楼行走的传奇。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传奇何时陨落。

    然而在起初的那一年里，他除开作为白打层楼主每月月底接受本楼前十名的高手挑战，时不时也会跑去别的楼层参加比武，长拳、棍术、刀法……有的能打到挑战楼主的名次去，有的在三十、五十、甚至没进五十的时候就已经败了，但无论名次如何，他保持着这一点对于任何武种都求索的勃勃兴致仿佛没有极限。在他这样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才能兼顾所有兴趣的时期，他没有陨落。

    第二年，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变本加厉在十八层楼的每一层都搅动一番风云的时候，他又像突然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般，也不知具体从哪一天开始，除开月底要接受楼主挑战赛的那几天，无论楼里的选手还是观众都很难再看到他的身影。这段时期他连接受挑战都像是在应付，这应付无疑令很多立志要将他拉下马的白打层高手感到耻辱，可更耻辱的是，这样一个天天应付比赛的楼主，却依然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从那位置拽下来。

    所以态度又算什么呢？在这个完完全全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锋刃无论名号是叫锋刃还是阿猫阿狗，脸上是戴着面具还是套着丝袜，兴趣是喜欢到处挑战还是中老年养生，比武的态度是认真还是敷衍，但他就是最强的，他就是来十八层楼的两年，将白打层带成了公认的、以往从没有真正有过排名的十八层楼最强楼层的活生生的传奇人物。

    这位传奇人物在大约一个月前忽然又重新出现在楼里的大众视野前，有痴痴等候他的粉丝欣喜若狂的将他的状态称之为“回光返照”、“起死回生”、“人生在衰败之前总还需要焕发出最大的光彩”……话虽然不好听吧，但足见他状态是真的好。他花比其余选手平均多出两倍的时间健身，比一年多前更加积极的参加各大楼层的比武挑战，那恐怖的劲头一度令众人以为他这是要去世武争夺冠军了。而在今天，他忽然又中段了一切维持了一个月的每日既定事宜，穿着人字拖顶着大太阳哒哒跑到村口、哦不，是十八层楼入口处来接人。

    在此之前季云宪当然知道锋刃与聂争曾经交过手，锋刃也知道季云宪与冯杉的关系、以及这回聂争是和冯杉一起过来的事情，可当平常在楼中交集并不算多的两人在这里相遇，并意识到他们在等的很大可能是同一拨人，不得不说彼此感受都有那么一丢丢的新奇。

    而在一行人坐在季云宪提前订好的饭店包间之中，听她讲述那“传奇的故事”，聂争以及齐幼几人全程都瞪大眼睛张开嘴，看向锋刃的目光要多丰富有多丰富，而林玦则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就不停拿着手机开始戳戳戳戳不停。季云宪老早就好奇她在做什么，停下来喝水时赶紧发问。

    “记录锋刃的成名之路啊。”林玦头也不抬道，“我认为他的一系列举措有很多吸引人注意的点，吸粉和巩固粉丝忠诚度和爱意值这层面的表现称得上出类拔萃了，有很多我都没想到的，值得学习值得学习。只是他这种没脸没身份的人注定走不成偶像和实力兼具的巨星之路了，那他用不上的就让他的兄弟我的争争来继承吧。”

    锋刃：“……”

    聂争：“……”

    众人：“……”

    “师姐刚才说锋刃是白打层楼主？”无语只持续了几秒钟，聂争非常淡定的无视了林玦，转而向季云宪发问。

    季云宪点点头：“不但是白打层楼主，而且直接将白打层带成了十八层楼的最强楼层。”停顿片刻，她又强调道，“在此之前，十八层楼是从没有楼层之间的强弱排名的，但锋刃担任楼主这两年的白打层，即便以我们这些在各层楼都担任过楼主的家伙们的眼神来看，它也是最强的。因为我们……”又一次顿了顿，她忽然笑道，“我其实跟不止一位楼主在一起讨论过，无论我们当中的谁对上锋刃，大约都会败得很惨。”

    当然这里指的是硬实力。毕竟锋刃哪怕这样厉害，他如果去长棍层跟季云宪比棍，输的结局大约也毫无悬念。就像是聂争能赢过这样强的锋刃，可当他在荣成武馆对着武陵波拿起剑，也只有像个小孩儿一样随手舞几招的份。

    聂争此时的注意力却在另一边。沉吟一会儿，他向锋刃问道：“你怎么选白打呢？”

    所谓的白打，指的是赤手空拳的搏斗，也就是手上功夫的统称。无论锋刃还是聂争的手上功夫当然都称得上炉火纯青——但这里特指的是拳头，毕竟两人只交过一次手，而在那一次交手之中两人都见识到对方的拳头到底有多硬、有多强。

    十八层楼除了白打，是有长拳一层的。是以聂争有此一问。

    锋刃却笑而反问：“你呢？你如果今天不是为了挑战众楼主而来，你会选择哪一层？”

    长拳？还是白打？

    这对于两人竟是个一模一样的问题。

    思考了好一会儿，聂争也不由笑出来：“看来你我之间，也还需要更多的了解。”

    他当然，也会选择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