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人们总是相信自己心里头愿意相信的,谁也记不住爷爷没有算对的回数,只记得住他算对了的,一传十,十传百,传出老山庙里头有个活神仙,真大仙,百算百灵。
到最后,就算有人问了我爷爷,肚子里头是个女儿,结果生出来是个儿子,也整得是她自己怀错了一样,大仙的话,是绝对错不了的。
由此我爷爷的日子倒也越过越好,听些杂书,学了些道道儿,装得有模有样,在当地还颇有了些声望。
直到七一年,那一年里,我爷爷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发了一笔横财。
横财数目很是不小,喜得他神棍也不做了,跑到省城里头买了套房子,还娶了一个城里的姑娘当媳妇,也就是我的奶奶。
第二年就生下了我爸。
在我爸五岁的时候,我奶奶得了肺癌过世,我爸就是被我爷爷一人又当爹又当妈的给拉扯大的。
我爸虽然没有妈,但好在爷爷那笔横财的底子厚实,一直供他读到了中专,后来进了动力厂,认识了我妈,两人牵牵小手,谈谈恋爱,很快就有了我哥哥童超。
原本一切都很平常,就是寻常老百姓的小日子。
直到我妈又怀上了我。
在我妈怀上我,到小诊所里确诊的那天,我爸就被厂里的钢架给意外砸死了。
据说整个人给砸得稀烂,像是一泡肉馅,惨不忍睹,反正我妈连我爸最后的面都没有见到,厂里头的老班长,害怕我妈见到我爸的惨状接受不了,自己做主,给我爸拉到殡仪馆里去烧了。
等我妈红着眼睛赶到的时候,我爸已经装在了骨灰盒子里。
爷爷在听闻我爸死讯的当下就疯了,夺门而出,从此下落不明。
我妈抱着我爸的骨灰盒哭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一早,我外婆就领着几个舅舅,来到殡仪馆,让我妈把肚子里的我给打了。
一个寡妇带着个刚满一岁的儿子已经是万分艰难了,我外婆他们说什么也不让我妈给那个死去的男人再生一个孩子。
我舅见我妈不愿意,甚至直接将她往妇科诊所里拉。
要强行的把我给刮了。
我妈也是性子烈,她为了保住肚子里的我,从我舅的拖拉机上跳了下来,在泥地里滚了好几圈,跑回家里,抱起我哥就跑。
从此再也没有和娘家联系过。
所以,我打小就是和我哥我妈,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日子虽过得拮据,倒也欢乐多过愁苦。
到如今,我长大成人,方才明白,那时候的母亲,一个单身女人,独自养大两个男孩,是多么的艰难困苦,她那单薄瘦弱的身躯,为两个小小的孩童遮挡了多少的风霜雪雨,留给我和哥哥的永远是温暖柔和的笑容。
可惜,就连这仅有的幸福,老天也要从我身边夺取。
我猛地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不愿也不敢再去想那发生在十年前,犹如噩梦般的一幕。
只想赶快一头睡过去,第二天接着去找工作,养活自己。
无奈静谧的夜晚里,男女之间咿咿呀呀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入耳。
郭旭东那小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都三四个小时了,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暗骂一声,扯过被子来捂住了耳朵,直到凌晨三点多,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