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多时,小院里只剩下三个人。
方拭非生硬道:“你怎么还不走?”
卢戈阳说:“我同你相交也有多年。谁要是跟我说,方拭非是一个莽撞不知进退的书呆子,我第一个要笑他。他永远是谋而后动,思而后行。”
方拭非又转过身看向他。
卢戈阳惨淡一笑:“而你今日所为,叫我觉得很可怕。方拭非。”
他说完这句,不再逗留,也倒退着走出了她的家。
林行远跟着向门口走了一步,看着他的背景奇道:“他说你可怕?他不觉得何洺可怕,却觉得你可怕?他是以前的苦没吃够吗?”
“我是与他平视的人,而何洺是他要仰起头才能看见的人。就算我跟何洺做一样的事,结果跟看法也是不一样的。”方拭非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道:“他觉得我可怕,是因为看不清我的好坏,我的立场。是因为我直白地算计了一个他身边的人,而他不知道下一个人是谁。”
所有人都直觉认为,她要置何兴栋死地,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方拭非说:“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手上的名字不多,可她也没心情理了。本身所谓万民血书也只是个虚词。
她拿着东西进屋,撕了几张白纸夹进去,确认够厚实,一并塞进信里。
用蜡烛滴在信件的开口,然后拿过旁边刚刻出的印章敲上去,等着烛油凝固。最后提起笔,在正面写上两排小字:
——水东县百姓血书陈情
——何兴栋呈上
方拭非收好东西,又要出门。
林行远倚在门口问:“你又去哪里?”
方拭非说:“去找何洺,一起走吗?”
林行远惊讶,方拭非竟然会主动带着他。
去就去呗,反正天色还早,也没什么事。
王长东不可能关押何洺,也没权力处置他,只是将人关在房里,命人观察他的举动,不许他外出,以免他做出什么销毁证据的事情。
索性何洺也知道如今的局势,没想过要出去。软禁……就软禁吧,起码比外面安全多了。
何洺从醒来之后,何兴栋跟何夫人就一直陪着他。缓了神,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是眼睛直直盯着床顶,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何夫人毕竟只是个深闺妇人,没见过这样的。低声啜泣道:“儿,去找那个王长史问问,给你爹请个大夫吧。”
“别去了,我没事。”何洺说,“我只是想躺一会儿而已。你别在我面前哭,哭得我头疼。”
何夫人拍他胸口:“你这个没良心的!”
说着起身走向门外。
何洺又对着何兴栋说:“去照顾你娘,别让她一个人。”
何兴栋:“爹。”
何洺:“去吧。你长大了,得明白事。”
何兴栋点头:“我知道。”
屋内只剩下何洺一个人,他静静听着外头依稀的说话声,湿了眼眶。年过半百的人捂着嘴低声悲戚。又坐起来,用袖子擦干净脸。埋头一片胡思乱想。
这时屋外传来何兴栋略带愠怒的声音:“方拭非,你来做什么?”
方拭非:“我有话想跟何县令讲。”
“……我不去找你,你也别来找我爹了。”何兴栋无力道,“方拭非,你别逼我恨你。”
方拭非:“我有话跟他说。”
何兴栋:“他不想见你,他现在很不舒服。”
何洺整理了一下心情,在里面说:“让他进来。”
何兴栋跟在方拭非屁股后面说了一成串,方拭非都不为所动。
“她自己犯错自然要自己受罚,何况她总是要嫁人的。”方拭非挥开他说,“你别杵在这里碍我的事,何兴栋,我与你关系不好罢。”
“你小气!”何兴栋说,“你那么小气做什么?”
方拭非头都要大了:“我说了不行。你有本事就找方老爷去啊。”
何兴栋小声低语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林行远听着直接乐了。
方拭非索性向林行远借钱,去买一篮子米。
何兴栋没料到她原来也缺钱,心直口快道:“方老爷喜欢你,你要是帮我劝劝他,我就让这次运来的灾粮多给你一点。八月中就来了呢,你可以吃得好一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