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都有功课,本就不能多待,加上这天高斐也在,他们便早早的躲了,很有默契地说要回房做功课,老太太也没有留她们就让她们先走了。
孩子们走后,袁璐就扯下脸上的笑,问老太太说:“早上幸亏您说了我才知道原来外头对我们府上有不好的传闻,不知是什么样的伶俐人这样消息灵通,您也该提出来奖赏一下才是。”
她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说话的口吻也跟刚才闲话家常时无甚差别。
老太太也没有察觉,笑道:”还不是秋心那个小丫头机灵,从外面听到了这些话来告诉我,不然啊,咱们可都得蒙在蒙在鼓里了。”
老太太是没有看出来,高斐可看出来了,这小袁氏平日说话都带着笑,什么时候脸上不见了笑影儿,那多半就是动了真火了。
袁璐皮笑肉不笑的,转头就附耳到青江耳边说了几句话,青江点了点头领命而去,没多久就带着两个婆子将秋心押了进来。秋心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押着她的两个老婆子一人往他膝上踢了一脚,她脚上脚下一软,立刻就跪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也是吃惊,还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袁璐冷然道:“我竟不知道,提了你这样一个聪明人到老太太身边,什么好的不好的都往主子面前说道、自己竟然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知道的是你自己犯了浑拎不清,不知道的还当我利用你给老太太传话呢。”
秋心一边给她磕了头,一边又赔罪道:“奴婢真的不是有心挑唆,只是想着这些事情若是老太太不知道,等过几日她寿辰知道了,想必是更要伤心的。”说着便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老太太看她可怜,想着到底是自己追问才把他的嘴给撬开了,便求情道:“她本来也是不愿对我说的,说我自己连着追问,威胁她说若是不从便要责罚她她才告诉了我。你要怪就连我一起怪。”
袁璐当然不跟老太太一般见识,只说:“您知道刚才澈哥儿跟我说什么?他说那些传闻他和他哥哥姐姐都不会相信,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他们都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岂是能让孩子们知道的,难不成这也是您想要的结果?”
说到孩子们老太太就没脾气了。
袁璐又转头问秋心:“这可也是你告诉三个孩子们的?”
秋心连忙磕头道:“奴婢只是将这些事情禀明老太君,并不敢让这些东西污了少爷姑娘的耳朵。”
这可就奇怪了,难道这嚼舌根的不止一个,还另有其人?然后脑子一转,就将三个孩子身边的奶娘都喊到跟前来,询问他们今日三个孩子都做了些什么,可有一起出去过。
奶娘们细细回想了下,最终澈哥儿的奶娘才说:“下午晌的时候,二少爷说要去住院吃点心,拉着大少爷和大姑娘往厨房去了,只有这一会子离开了老奴们的视线。”
这奶娘竟然还让三个孩子单独出去,袁璐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马上等老太太寿辰一过,邱绣眼看着就要进府了。府里的下人如今都这么懒散,总是要收拾一把的,她就想借着此事,再给他们紧紧骨头。
厨房人多眼杂到也是好问,袁璐就传了两个婆子来问:“下午晌天热,厨房里又不通风,厨子们都歇在自己的屋里,但厨下的灶火是不能熄的。只让两个小丫头在里头看着。”
再一问是哪两个丫头,说来也巧,不是别人,就是以前老太太从杂戏班里买下来的那个姝儿。
姝儿没多久就被踢到老太太面前。身子倒也张开了一些,可身上的衣服就不如在老太太身边时体面,粗布的衣裳穿在身上有些显大,就更衬出她的瘦弱。
袁璐就问她说:“我们家自问待你不薄,把你外头买进来,一没有打骂你,二没有短你吃喝。难不成还叫你记恨上我们了?竟然在少爷和姑娘面前搬动是非,你好大的胆子!”
姝儿从前觉得夫人和老太君就是再和气不过的了,后来虽然被从老太太身边赶到了厨房。可也没将她俩当成恶人,现在看面对着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的袁璐,不知怎么就打起了哆嗦,冷汗连连,脸色煞白。
老太太看了还是觉得可怜,就问她:“可有什么误会?真是你说的?”
姝儿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道,“奴婢只是在妈妈们闲聊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主子们来的时候奴婢正跟别的小丫鬟说着。二少爷看奴婢眼熟,就问奴婢是不是从前跟着老太太的。主子说问了话奴婢便答了,然后他就问奴婢刚才跟小丫还说了什么。奴婢本不想回答,可二少爷一再追问还说要将我提到老太太面前治罪,奴婢心生惧怕,这才说漏了嘴。”
老太太看着于心不忍,就对袁璐道:“她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又在外头吃惯了苦头,进来的时间也短。规矩不知道也是有的。瞧她现在见着我们这害怕的样子,对着澈哥儿的时候恐怕也是因为惊慌才没了章法。不如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袁璐稚气未脱的脸,本来是想将她赶出去,可想想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在外无亲无故的,也不比那些本地的老油条,就算赶出府去,还有个亲戚可投靠。她这样的赶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况且到底传流言的人也不是罪魁祸首,罪魁祸首的内位还端坐在中宫呢。便也狠不下心来了,只说:“下去领罚吧,罚俸两个月,以后也不要在厨房了,去浣衣房,从今往后都不许在少爷姑娘的面前出现。再有下次,便将你赶到外头,随你以后怎么着了。”
姝儿忍着泪连声道谢,给袁璐和老夫人老太君都磕了头,就退下了。
处置完了她,秋心也跑不了,袁璐本想将他从老太太身边赶走,再想着她之前往高斐眼前凑的样子,连内院都不想让他待了。只是因为她在老太太院子里伺候了许多年,也不好罚的太重,就想着调出去做些粗活。
但是老太太竟然意外地又为她说了话,一边说一边还打量着袁璐的脸色,就怕她不高兴了。
到底过两日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也不好让老人家不开心,此事便只能作罢。
袁璐叹了叹气,就也是罚了秋心两个月俸钱,小惩大诫。
处置完这些,高斐在他娘那边坐了一会儿便走了,走时还跟袁露打眼。
袁璐也不好真的不给他面子,便也前去前后脚地跟他去了。
到了院子外,高斐果然正负手站在廊下等她。
袁璐走了他就皱着眉道:“瞧瞧你这都干的什么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马上是什么时候难道你不知道?最是干干净净的时候,你怎么能因为心软留这个聊=留那个的?那个姝儿来路就不正,杂戏班子这样的地方也能带人进来,放到了老太太跟前。你也是个好样的,心大的!再说现在那个秋心,也是不久前我让你整顿内院的时候提上来的吧,又是一个不省心的。你可真是管的一个好家!”
这已经是这一天里高斐飞几次三番的说她了,此时更像个连珠炮似的发难,袁璐也有些不耐烦,她自问自己每件事都是考虑到老太太和孩子们的心情的。
便不耐烦的道:“对对对都是我的错,您这么能耐怎么不事事亲力亲为呢。说我不会办事,刚刚处置那两人的时候您可是都在的,怎么不在老太太面前说这些?反倒是喊我出来,来挑我的错处,真是雷公打豆腐鸭啄柿子专挑软的。
高斐本就有些许火气,此时袁璐更是公然跟他杠上了,他声音不由得也高斐了起来,“你这泼妇,我不过说了你这两句,你便如此刁钻的回嘴!早上也是,把我抛在后面自己先走了。人说三纲五常,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可有一点顺从的样子?”
袁璐哼笑道:“顺从?难不成您是想让我在后院里当个金丝雀?您可别忘了,您想让我原因可不就是因为我有着副硬脾气能来事儿吗?这倒好,现在又嫌我不够顺从了。我若时时温顺,今儿个也轮不到我站在您跟前!您这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两人你来我往不依不饶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虽然他们说话前已经让人站到远处。可这声音越来越大,真是让人想不听到都难。附近来往的下人更是不由地避开,就怕这两位主子的怒气给波及到。
高斐飞到底是个男子,也不会逞口舌之利,最后冷哼道,“都随你吧!”说着便拂袖而去。
袁璐也是火大,对他的背影道:“随我便随我吧,谢国公爷放权!您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也能将后院治理的稳稳当当,没有道理您回来了反倒不能管事儿了,如今这出了乱子,到底错出在谁身上明眼人一看便知。”
两人就闹了个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