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做他想?”说完,伏地大哭,声震屋梁。
公子絷知道游说不成,也领略了重耳的城府之深,怅然了一会儿,便打马去了梁国。
此时躲在梁国的夷吾,也没闲着,他也得到了国内大乱的情报。不过,他的思路,与重耳哥哥截然相反,他认为:到手的机会岂能错过?
他不仅没有退让,反而采取了主动。里克派人来请他,他喜出望外,答应把“汾阳之地百万”送给里克,把“负葵之地七十万”送给丕郑。
——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笔巨额贿赂了。目的,就是要让权臣里克、丕郑死心塌地做他的内应,让他能顺顺当当归国去当老大。
另一方面,夷吾也留了个心眼:国内纷乱如麻,权臣手握生杀予夺大权,自己孤家寡人地跑回去,总不大牢靠。于是他对秦国特使公子絷提出,请秦国派兵护送自己回国,以防中途生变。当然了,请也不是白请,慰劳费大大的,那就是,以河西八城(黄河与北洛水之间)相赠。
秦穆公哪能不同意啊!这简直太好了,既得土地,又扬威风,何乐而不为?
于是在秦穆公九年的一个好日子里,霸城宫前驶出了浩浩荡荡三百辆战车,黑旗猎猎,铠甲耀日。白发飘飘的老臣百里奚,手持穆公亲授的符节,与孟明视等三虎将一起,率队护送夷吾回晋国。
这又是一次武装游行,但秦国不再是谨小慎微的“附庸”了,而是要为另一个大国“置君”。旗甲赳赳,何其堂皇!
老秦人的霸气,已隐然腾起。昔日被山东诸侯鄙视的“戎狄之邦”,如今已可以染指大国内政了,这因为有了神鸡的保佑吧?
但是,这支队伍神气了没有多久,就全体让人家给上了一课。渡过滔滔黄河,还没等踏上晋土,秦国武士们就呆住了,只见岸边黄尘满天,旌旗蔽日,一队约莫百乘的战车队伍正在源源开来。
这是哪家的队伍?
——是春秋第一霸主齐桓公的队伍。
秦穆公在河西逐渐崛起时,虽已是齐桓公称霸的末期,但霸主地位仍令人生畏。此时齐桓公也注意到了晋国的局势,看准时机出手了:老大就是老大。
他的来头那就大了,奉周天子之命,率诸侯来到权力出现真空的晋国,也是来帮助“置君”的。而且情报工作已做到了前头,知道秦国大队正在护送夷吾回国,就派隰朋率一百乘战车,前来黄河边迎候。
武装游行也是一种较量。秦国官兵一下就明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齐国的队伍,旗帜更绚丽,铠甲更鲜明,这才是超级大国之师!
想称霸?想当老大?要凭国力、军力、号召力。
秦虽新锐,前路仍长。
齐桓公给了秦军一个无言的警示,秦军也只有低首下心的份儿。于是,两支队伍并行,算是目标一致,合力帮助晋国的新君归国。
引起这么多“国际力量”的关注,夷吾的风头出大了。不仅诸侯武力护送,周王室还派了大夫王子党,奉周天子之命帮助他确立新君地位。一番隆重的仪式之后,他如愿以偿,当上了国君,是为晋惠公。
但是,这个依靠内外力量合谋登上宝座的晋惠公,一登台就变了脸。“背内外之贿”——当初答应人家的好处,不认账了。
赖账一般是有难度的,可这个人,是个玩权术的高手,最善于使连环套,他不怕。
首先他把里克、丕郑这两位权臣分开,先派丕郑携带公函去秦国,告诉秦穆公,事先答应的地,给不了啦。
这个活儿不好干,就让丕郑去干吧。秦穆公要是发了火,把丕郑当场给宰了,那更好。
可是,秦穆公没发火,忍了。
秦穆公知道,夷吾这个小舅子敢赖账,是因为有齐国在一旁盯着。秦国如果发兵去讨账,恐怕要与齐国的力量对撞。现在,秦国还没对撞的资本。
秦国不动。好,果然在预料之中,晋惠公又开始第二步——除掉里克。
政治潜规则是,贿赂要先给,然后办事。而里克已经帮忙把事办完了,还想要什么贿赂?这种权臣,前为申生党人,后为重耳党人,最后许以贿赂才是我党人,怎么能靠得住,只有杀!
晋惠公召来亲随郤芮,问计:“里克有迎纳之功,怎么杀他才能占住理?”
郤芮说了一番话,说得晋惠公再无顾虑,就派郤芮去里克府上执行。
郤芮到了里克家里,传达晋惠公命令:“君上有话:您迎驾有功,倘使没有你,我坐不到这儿,但您连弑奚齐、卓子二君,逼杀一大夫荀息,当您的君主不亦难乎?请您还是自裁吧。”
说得有没有理?有理。
里克这才知道诺言靠不住,威权有限度,只有叹一声:“不有废也,君何以兴?欲加之罪,其无辞乎?”撇下了一句千古成语,拿剑自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