丕郑于次日去了里克的府上。见着里克,丕郑一脸堆笑道:“恭喜大人!”
“大人又在拿我取笑。吾自丢了军权后,早就门可罗雀,哪还有什么喜事?”
“国中无人理睬,国外却有人在挂念大人。”
里克不解其意。
“重耳同夷吾公子可都在挂念大人啊!”
“大人又在说胡话!大人还没有说,里克喜从何来?”
丕郑反问到:“荀息夺了大人的兵权,大人难道不想回击吗?”
里克盯着丕郑看了半晌,突然发起狠来。“里克做梦都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如今有一人正能助大人达成所愿!”
“谁?”
“公子夷吾!”
听到夷吾的名字,里克的火气也泄了一半。他把脸撇向一边,不去理他。
“大人,丕郑绝非胡言乱语。如今吕饴生就在丕郑府上,他可从秦国带来了不少好消息。”
“吕饴生?他说了什么?”
“秦侯这次是下定决心助夷吾继位!”
“河曲一战,我就以为他下定决心。谁想他只是贪图小利!”里克仍不忘河曲之事。
“彼时事发突然,晋、秦都没有做好准备。即使夷吾回来也无济于事。如今则不然,吾等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丕郑留意里克的神情。“大人是否仍在夷吾和重耳之间犹豫?”
“夷吾为人阴损诡诈……”
“夷吾登基,朝政自然全在大人手上。那时大人再因势利导,不怕夷吾跳出掌心。反倒是重耳,他向来有主见,若继位,万事还不是他一把抓着。况且狐突的两个儿子长年跟在他身旁,将来狐氏岂不是要在朝中独大?”
丕郑说中了要害。
“夷吾还许给大人汾阳邑作为酬谢。”
“他有心了。”里克喜在心中。
“重耳公子逃往翟戎多年,鸟无音讯。比起夷吾,他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晋侯一旦殡天,按长幼之序,仍是要先请重耳公子。至于如何使他不来,还得从长计议。”
丕郑知道自己的采邑也将到手,连连点头。“全凭大人做主。”
这个冬天,一个过得踏实舒坦,一个却比严冬更难熬。
过得踏实舒坦的是公子夷吾,一想到自己即将回国,心情便格外地好。
河曲一事过后,嬴敖虽然仍和夷吾保持走动,但多少还是冷淡了些。如今秦国上下都知道夷吾要回国,嬴敖又接着往夷吾府上送美女。除秦国舞娘外,更添了他国的美人。
夷吾明白嬴敖的用意,既然盛情难却,索性美美享受。若说何时兑现回馈,连夷吾都不知道。
饶是如此,嬴敖每次见到夷吾,都不忘前一句恭喜,后一句恭喜,仿佛夷吾已经是晋侯似的。此举与其说是发自肺腑的祝福,不如说是时刻提醒夷吾莫要忘了承诺。
夷吾的承诺是什么?无非是礼尚往来,辅助嬴敖登上秦侯的宝座。“这可是需要长时间的经营啊!”夷吾说。
“吾自然明白。等公子根基稳固,吾的这档小事也自然成了。”
说得轻巧,这又怎么会是小事呢?
夷吾并非没有想过达成嬴敖的夙愿。相比留着老辣的秦穆公,由嬴敖登基,无论对晋国还是夷吾个人,都再有利不过。
可是,如何实现呢?
秦穆公正值壮年,等他生老病死?恐怕嬴敖早也没了锐气。若要动武,晋、秦实力相当,打个两败俱伤,只会遭旁人得利。思来想去,如果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夷吾还真是爱莫能助。
“公子,您可千万不能同嬴敖走得太近。这人野心极大,且心狠手辣。把他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郄芮谏言到。
“这倒无妨。等吾回国,想同他走得近也不可能了。况且嬴敖的能为也不过如此,不然,那么多年他连一点机会都抓不到?”
另一个日子过得比严冬还要难熬的,非重耳莫属。
在秦、翟边关一战中立了大功,戎主吾离对重耳越发待若上宾。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甚至还将女儿许配于他。重耳在翟国的生活原本也算是舒坦。
可是,吾离绝非善类,他之所以肯收留重耳和随行众人,自然也是看在重耳能成为未来晋侯的份上。至于重耳多久才能继位,谁都不知道。于是,吾离在最初投入的无比热情和希望,不到几个月就退去了。
吾离先假托各种名目不再出席宴席,代为招待的官员级别也越来越低。后来,五日的大宴撤了,小宴的规格也降了。再往后,连宴席都没了。一日三餐是最后被克扣的。那时,重耳的随从已是忍无可忍,抱怨之声此起彼伏。
“想不到蛮夷如此势利!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善待。”
“真是气人!若他日得以返回晋国,此仇必报!”
重耳的心里比任何人都不是滋味。四十多岁的公子依然漂泊在外,居无定所,实在是绝无仅有的笑话。要责怪,也只能责怪君父无情;责怪骊姬蛊惑君心;责怪荀息等人结党营私。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吾离的头上。
“吾等寄居翟国多日,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别人不撵我们走,已是万幸。”他以此宽慰属下的情绪。
晋阳之事过后,吾离和重耳的矛盾升到了顶点。
多日未见,重耳觉得吾离胖了许多,神情却更凝重,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吾离也不客套,只抬了下巴,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重耳坐定后问到:“大戎主找重耳来,不知所谓何事?”
吾离冷笑道:“贤婿果真久居西北,对家邦的事竟一概不知!”
“请大戎主赐教。”
“边关奏报,晋国大军正朝我国而来。算起来,大军该来了!”
重耳似是并不意外。“谁人为将?又是什么由头?”
“上将梁五。至于由头……”他狠狠地瞪了重耳一眼。“贤婿派人行刺晋侯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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