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帝面容冷肃,沉声道:“逃兵立即逮捕就地处死,包庇收容者同罪论处。齐爱卿身为都督同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构陷忠良,欺上罔下,数罪并罚,褫夺官职,即刻处斩。然你亲属知情不报,三族在朝为官者不得升迁,三代内不允许参加科举。”
齐老爷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他死也就死了罢,如今却是累及亲属。三族不得升迁,三代不能科举,齐家这是要衰败了!
御林军摘去他的乌纱帽,将人拖下去。
齐老爷回过神来,他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皇上、皇上……微臣冤枉……冤枉啊……”似乎除了这一句话,再也说不出其他请求宽恕的话语。
凄厉的求饶声,冲入云霄,经久不散。
余青林、明芷、曹氏吓得两股战战,面无人色。
文宣帝又下令,将余青山与明芷处斩。
因为曹氏出面作证揭发余青山,赦免她的罪行。
余青林被堵着嘴拖下去。
明芷陡然回过神来,泪水滚滚而下,她跪着朝顾芸娘走来,“芸娘,求求你救救我!让皇上饶恕我!我没有办法,被齐大人逼迫,才会出面作证。芸娘,我错了,你饶过我这一回,我日后结草衔环相报。”
顾芸娘看着她楚楚可怜的面容,不禁叹息一声,“明芷,我早就放过你一次,是你自己没有抓住机会。你包庇逃兵,罪大恶极,若是赦免你,皇上威严何在?大周律例又如何叫人信服?下辈子,擦亮眼睛,好好做人。”
“芸娘,芸娘,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明芷满面泪水,被人拖下去。
曹氏看着这一幕,脖子发凉,她不禁庆幸自己站在顾芸娘这一边,才有活命的机会!
如果她说出真相,却也难逃包庇逃兵一罪!
而后,她又想起自己身处何处,方才那泼辣的模样,可有冒犯天子?
想到此,曹氏脸色刷的惨白,“皇上饶命,民妇方才一时激动,口不择言,污言秽语冒犯天子君威,求求皇上饶过民妇这一回。”
文宣帝从未与见过村妇与人骂架的场景,方才曹氏的行为粗鄙,他愣住了,却又着实解气。
他大手一挥,赦免曹氏。
曹氏千恩万谢,冒出一身虚汗。
离开大殿时,双腿发软,强撑着离开。
几位大臣也一同离去。
只剩下苏家三兄弟与顾芸娘。
文宣帝目光在顾芸娘脸上流连,发现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胆子也不小。
可他不觉得苏景年是一个肤浅的人,并不是看重顾芸娘的美貌。
至于是何原因,让他与人夺妻,这是臣子的私事,他一个帝王也不好刺探。
苏景年问道:“皇上,您尽快安排人接手齐大人的职务。”
文宣帝最信任的便是秦家与苏家,苏景年被人构陷,知道齐大人利用余青山一事做筏子,他便已经派人暗中掌控齐大人的动向,并且挑选人接替他,杜绝意外。
“朕已经有安排。”文宣帝随后给顾芸娘赏赐,命人将顾芸娘送出宫。
留下苏家三兄弟议事。
顾芸娘坐在马车里等苏景年,并没有回府。
浣纱一直在宫外等着顾芸娘,见到她来,连忙问道:“夫人,三爷如何了?”
“无碍。”顾芸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她早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所以在曹氏找上门的时候,提出让她来一趟京城。
曹氏便去娘家请她娘回来照应余家的人,然后暗中随她来京城。
齐老爷的人调查,只调查出曹氏在坐小月子,根本没有怀疑,曹氏早已随她来京城,并且早她一日抵达京城。之后苏景年被检举,她便故意放出曹氏的消息,让文宣帝亲手逮住齐老爷的罪名,让齐老爷无可辩解!
如果用不上曹氏,她也没有损失,给曹氏一些银子打发她。
顾芸娘松一口气,幸好她谨慎。
半个时辰后,苏景年等人出宫。
苏景年掀开帘子,跨上马车,坐在顾芸娘的身边。
浣纱连忙出来,坐在车辕上。
顾芸娘一头扎进苏景年的怀中,抱着他精瘦的腰,闻着他的身上的气息,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
“你怎么不告诉我,余青山没有死?我担心死了!”顾芸娘知道明芷会被齐老爷请进京作证。而在镇上与明芷最后一面,她虽然极力的隐藏,依旧有一丝怨憎显露出来。所以她早已将书信给准备好,一起带进京城。正是因为有明芷,苏景年被指控杀人夺妻,她心里还能够稳住,却没有想到余青山压根没有死!
苏景年看着顾芸娘控诉的眼睛,不由得失笑,“那一日,余青山准备对你动手。除了两个黑衣人之外,屋顶上还有一个。那时候我便打算将计就计,亲自给他送上把柄。”
齐老爷并没有让苏景年失望,掉进他设下的陷阱里。
顾芸娘虽然有把握脱身,可到底有些事情,苏景年是真的做了。
他们敢这般颠倒黑白,那是苏景年善后干净,不会被人抓到把柄,因此顾芸娘有恃无恐!
而真正能够全身而退,是因为文宣帝的态度。
文宣帝是一把双刃剑,宠信你们的时候,给你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当他猜忌时,这份宠信便是灾难。
苏景年似乎知道顾芸娘心中所想,抚着她鬓角的碎发,“不用担心,我们手中并未掌握兵权。”
顾芸娘趴伏在他的腿上,手指抚摸着袍子上的暗纹,“你辞官了吗?”
“嗯。”苏景年握着她的手,“皇上还未批复。”
顾芸娘叹息一声,早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
“不用担心,很快就能处理好。”苏景年心里有了成算。
顾芸娘‘唔’一声,阖上眼,小憩片刻。
这几日是为了做戏,每天早早上床睡觉,实际上,根本睡不着。
现在将隐患除掉,顾芸娘有些犯困,不一会儿就睡过去。
府中得到消息,姜皎月命人准备火盆,摆在府门前,让苏景年跨过去,去去晦气。
小厮派人说他们回来了,姜皎月与袁雯萱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苏易、苏越打马而来,马车缓缓在他们身后驶来。
苏易与苏越跨下马,等着苏景年与顾芸娘。
不一会儿,苏景年抱着顾芸娘从马车上下来。
袁雯萱立即迎上来,站在苏越的身侧,对苏景年道:“小叔子,门前准备了火盆,水房里在煮柚子水,待会你跨过火盆,再用柚子水洗澡,去去晦气。”
苏景年颔首,道谢。
袁雯萱抿唇道:“我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目光略过顾芸娘,袁雯萱皱了皱眉,又看向身侧的苏越,感叹道:“小叔子对三弟妹真好。”
苏越脸色猛地沉下来,“东西是你准备的?”
袁雯萱不知道哪句话又惹到苏越,挽着他的手臂,“是我和大嫂一起准备的。”
苏越脸色稍霁,没有拂开她的手。
袁雯萱心里暗暗松一口气,在苏越耳边说道:“大嫂怀有身孕,她的孕期反应大,三弟妹要给文氏上香,我打算代她操劳,她生怕我会夺她的权,说她自己可以操办……阿越……”
苏越拍开她的手,脸色青黑,几步跨进府,转眼就消失在府内。
袁雯萱脸色变了变,紧紧拧着帕子,忍气吞声的进府。
苏越直接去往正厅,看见苏易与姜皎月在商议祭品的事情,他笑道:“大嫂,辛苦你为三弟张罗火盆和柚子水。”
姜皎月想到在外面袁雯萱的表现,她眸光微微一闪,“二弟,这些都是小事,吩咐下去,全是婢女做的。”
苏越心往下沉,面上不变道:“大嫂,难得的是一片真心。”
然后,转身去三房。
苏易看着苏越离去的身影,心下明白怎么一回事。
袁雯萱不是第一次,抢夺功劳。
她不做事,却几句话间,让人以为是她一手操办。
姜皎月并非不争不抢,她是怕自己夹在中间难为,所以才没有去计较,维护着兄弟间的关系。
“委屈你了。”苏易握着她的手,一同去往大房。
姜皎月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笑弯了眼睛。
“我不委屈,只求问心无愧。”
姜皎月心想,袁雯萱将人都当做傻子糊弄,认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又得苏越宠爱,可她却没有想过,苏越心里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他最是护短,在意亲人的和睦,而袁雯萱是犯了苏越的忌讳,一个男人心凉了,给的宠爱也能够收回。等她失去苏越的宠爱,她又拿什么在府中立足?
袁雯萱是被苏越的好性儿给麻痹了。
只有跌一个大跟头,才会醒悟过来。
“不到迫不得已,二弟是不会做到绝情的那一步,我希望二弟妹能够体谅二弟。”姜皎月说的是一句真心话,袁雯萱但凡心里顾念着苏越,心疼苏越的不易,便不会做出这些挑拨离间的事情。
“二弟会收服她。”苏易想着苏越收敛性情前的性子,觉得袁雯萱想要拿捏苏越,利用苏越夺权,只怕要失望了。
果然,苏越从姜皎月这里问话回去后,就知道这件事袁雯萱根本没有参与。
姜皎月的性子软和,处事公道,如果真的有袁雯萱的功劳,她一定会点出来。
苏越心里气闷,他想不明白,袁雯萱怎么会变成这么不安分的一个人。
婚前的性子,落落大方,无欲无求。新婚时,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生下孩子后,便像换了一个人。
他是真的喜欢袁雯萱,想与她好好过日子,没有打算纳妾。因为之前行军打仗,没有在她身边,整个孕期都是她一个人熬过来,他心怀愧疚,将自己所有的温柔全都给了她和孩子,只要要求不过分,有求必应。
袁雯萱的所作所为,有点让苏越心凉,她明明知道自己最在意的就是这几个亲人,希望一家人和睦相处。而她却仗着他的纵容,成了一个搅家精。
苏越按揉着胀痛的脑袋,在书房里住下,在袁雯萱意识到自己错误并且改正之前,他不打算去正房。
袁雯萱满腹委屈的回到正房,不见苏越,问起身边的丫鬟。
香橼回道:“二爷在书房。”
袁雯萱见香橼欲言又止,心烦意乱道:“有话便说。”
香橼惊慌道:“二夫人,二爷派小厮将他的日常用品搬去了书房。”
袁雯萱变了脸色,“什么时候?”
“刚才!”
袁雯萱拧紧手绢,她不知道哪里惹的苏越不满,她明明没有再为难顾芸娘,他又在生哪门子的气?
还是说他因为门前的火盆和柚子水不是她准备的,她骗了他,才与她生气?
如果是这样,那气性儿也太小了!
香橼却是隐约知道一些内情,她在一旁劝说道:“二夫人,奴婢觉得二爷不是因为您的欺骗才与您冷战,可能是因为您意图让家中主子不睦,他……他才与您置气。您去哄一哄二爷,二爷就会搬回来住。”
袁雯萱沉默不语。
她心里有打算,姜皎月与顾芸娘亲近,可苏越与苏易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苏景年到底隔了一层,但是苏易与苏越却不在意,当做亲兄弟没有介意这一层隔膜。
如今姜皎月有孕在身,袁雯萱担心姜皎月月份大后,精力不足,将管家权给顾芸娘,所以才会动一些小心思,预备挑拨她们两个的关系,这样姜皎月才不会越过她去,放权给顾芸娘。
等掌家权到她的手里,姜皎月一时半会,也从她手里拿不走,她也有时间安放自己的人进去。
袁雯萱苦笑一声,“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就算苏易与苏景年没有二心,姜皎月与顾芸娘就没有存别的心思?我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鑫哥儿。阿越若是能够体谅我,就不该如此对待我。”
“夫人,您可以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二爷听。二爷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若是对的,他一定会听。”香橼不觉得袁雯萱对,却知道如果苏越知道袁雯萱是为了鑫哥儿,一定会原谅袁雯萱。
袁雯萱沉吟片刻,决定退一步,放下身段去求和。
苏越住在书房与她分房住的消息传出去,太丢脸面。
袁雯萱特地换上一身桃红色的衣裳,衣裳颜色粉嫩,看似普通却另有乾坤,收了腰,腰帛一束,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她记得苏越第一次看她穿这件衣裳,眼前一亮,对她十分疼宠。
苏越在生气,她穿上这一身衣裳,他一定会知道她的用意。
袁雯萱敲开书房的门,苏越看见她粉面桃腮,笑眼盈盈,便知她的来意。
视线在她腰间停顿几秒,便立即转开视线,落在公文上。
袁雯萱见苏越无动于衷,抿紧了唇,她站在苏越的身边,柔声问道:“相公,我做错了,你可以与我说。你一声不吭住在书房,旁人该如何看我?”
苏越见她到现在还是顾及自己的脸面,脸色越发冷沉,心里的那一丝希翼破碎。
袁雯萱见他浑身气息不对,连忙说道:“我知道你在气我与妯娌不和睦,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鑫哥儿。你们兄弟齐心,可大嫂和三弟妹呢?女子都是以相公为天,一旦生下孩子后,就会为孩子着想,这是一种本能,希望为他争取更多,给他更好的东西。”
“你是在怪我无能?不能给你们母子优渥的生活,让你去与大嫂和三弟妹去争?”苏越的语气,犹如淬了冰。
袁雯萱心里一紧,她从未见过苏越如此动怒过。
“阿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这府里的一切是你们三兄弟挣来的,本来就是有你的一份,我只不过是……”
“嘭——”苏越猛地将书册摔在桌子上。
他霍然站起身,眼睛里幽幽跳跃着怒火,低吼道:“袁雯萱,我看你就是闲的!日子太安逸舒坦,你心里不得劲,就想要闹的家宅不宁!我告诉你,平阳候府大哥是侯爷,大嫂是侯夫人,他们的孩子会是世子!你只是一个闲散的二夫人,管着自己的内宅小院。如果这些满足不了你,想要当掌家夫人,只要你跟着我一天,你就将这份心思收一收!若是你觉得委屈了,大可与我和离!”
袁雯萱被苏越劈头盖脸的呵斥,顿时懵了。
想到他说和离,泪珠子掉落下来,“苏越,你别欺负人!我如果嫌弃你,当初就不会嫁给你,也不会给你生儿子!你现在是嫌弃我了,才借题发挥,想要和我和离!”
“随你怎么想!”苏越觉得心累,他自问没有亏待过袁雯萱,却没有想到养大她的野心,“我还是那句话,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你嫌我没有本事,不能给你掌家,你要离就离,我不会阻拦你!”
袁雯萱泪水潸然而下,她是真的被苏越无情的话给伤到了。
苏越冷眼看着哭成泪人的袁雯萱,没有半点心软。
“兄弟只有他们两个,女人却不是只有你一个,想给我生儿子的也不止有你。袁雯萱,念在鑫哥儿的情面上,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一想。”
苏越满面冷霜,冷声道:“高福,请二夫人出去。”
袁雯萱摇摇欲坠,原来在苏越心里,不是非她不可。
双手手指绞拧的发白,她看着苏越冷酷无情的模样,不等高福将她赶出去,扭头自己跑出去。
回到屋子里,她趴在床上痛哭。
满腹委屈。
她给苏越生一个儿子,到最后没有换来半点夫妻情分,得到的是他的狠心绝情的话。
袁雯萱心里又怨又恨,怨苏越的不理解,恨他的冷血无情。
之前对她百般疼宠,在兄弟面前,她却不值一提。
袁雯萱气得胸口疼,她想要抱着孩子回家,可想到之前她离开,苏越没有去接她,是母亲劝着她回来。这次她走了,说不定让苏越称心如意!
袁雯萱咬紧牙根,觉得男人果然靠不住,靠的还是自己!
她是无权无势,依附着苏越,他才会轻而易举的说和离。
如果她手里掌着苏家的权,苏越敢这么轻易的说休离吗?
香橼看着袁雯萱眼里的怨恨,变成了偏执。
心里不禁发寒,她低声劝道:“夫人,您想太多了。二爷想要维护府中的和睦,侯爷与三爷也是如此,不会纵着她们胡来。该是您的那一份,她们不会将您的给强占了。您何必为了这些,与二爷离心呢?假使有这么一日,二爷也不会忍让,会给您和小少爷一个公道!”
袁雯萱对苏越失望透顶,冷笑道:“他哪里会给我和鑫哥儿讨公道?只怕还会帮着他的弟兄劝我将自己的那一份给让出来!”
这一刻,袁雯萱后悔了!
她就不该劝说苏越搬进侯府,这样住在铜雀街,她一个人说了算。
可那时候她生下鑫哥儿,姜皎月肚子没有动静,她想到侯爷的爵位,一时糊涂劝说苏越搬进来。
如今全部的封赏,全都入了侯府的库房,她现在又闹着要分出去,只怕苏越不会同意!
“你也不必劝了,我心里有数!”袁雯萱一脸冷淡。
香橼心里叹息一声,知道袁雯萱被苏越伤透心,钻进死胡同里去了。
她出去打水,给袁雯萱净面。
袁雯萱让香橼去将孩子抱过来。
看着鑫哥儿粉嫩的睡颜,心头酸涩,又想要落泪。
她是真的沉溺在苏越给的宠爱中,得意忘形了。
才会以为苏越爱她,离不开她。
如今看来,不过是镜花水月。
手指轻轻抚摸着鑫哥儿的面颊,她咬紧唇瓣,对乳母说道:“今晚孩子跟我睡,给你放一日假回去探望孩子。”
乳母想问孩子吃奶的事情,被袁雯萱不耐烦的打发,“饿了,我喂他喝羊乳。”
闻言,乳母退下去。
半夜里,府中一片沉寂。
被婴孩的哭声打破。
袁雯萱抱着孩子哄,无论怎么哄,鑫哥儿扯着嗓子哭,小脸儿哭得通红。
隔壁书房里,辗转反侧的苏越,听到孩子的哭声,披着衣裳出来,看着正房里亮着灯,他唤来守夜的人问,“怎么回事?”
守夜人并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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