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音眸子里闪过毒辣,她冷笑一声,并不介意送他俩一起下黄泉!
还未拉弓,手臂剧痛,弓箭掉落在地上。
她回头望去,只见商船已经靠近,船头为首的人,穿着白衣广袖,面如冠玉,清隽秀美的面容,凝结着一层寒霜。那股寒气犹如实质,彻骨寒凉侵透她,不禁打一个冷战。
薛慎之身后站着身着甲胄的士兵,手里举着火箭拉满弓,朝她的船只射过来。
嘭一声,刷桐油的船被火焰吞没。
巴音心中一惊,立即纵身跳进水里,手脚被渔网缠住。
云暮收网,提溜着被捆在渔网里的巴音,丢在商船上。
薛慎之阴鸷的望着在渔网中挣扎的巴音,冷声道:“将她大卸八块,给东胡可汗送去。”
看着商枝脸色苍白,软绵绵地蜷缩在苏景年怀中,难受地呛咳,眼圈通红,腹部的衣裳破裂,被鲜血染红,气息微弱的模样。一股怒火蒸腾而上,他的理智几乎崩塌,只恨不得将巴音千刀万剐!
苏景年抱着商枝上船。
他之前正好在码头上,准备带着文曲颜离开京城。
文曲颜一走,他对这尘世也没有什么眷念的。
打算守着她度过余生。
他交代送行的云暮,等他离开之后,他在京城的势力,全数交给苏易。
云暮执意要送他到达目的地之后,再返回京城。
苏景年由他去。
船只起锚之后,他坐在船舱里,看见巴音等人上船,起初并未在意,后来觉察到不对劲,这些人虽然做汉人打扮,一些特征却像东胡人,他细看之下,愈发觉得捆绑住的女子与商枝很像。
他开船紧跟着巴音的船只,让云暮潜进水里去探查对方船里的情况。
这时,他看见商枝逃出来,被人掀翻掉进水里,立即跳下水去救人。
薛慎之的商船靠近之后,看到苏景年救上来商枝,放开手脚去对付巴音。
他接过商枝,紧紧抱入怀中,恐慌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商枝浑身湿透,寒风吹刮,她冻得嘴唇青紫,浑身发颤,瑟瑟发抖,紧贴着薛慎之。
“慎之,我冷。”
商枝嗓音嘶哑,双手无力去抱住薛慎之。
她心里害怕,自己落水之后,会着凉。
肚子有一道伤口,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她害怕会感染。
“我想洗澡。”
去掉一身寒气,然后将伤口上药。
“好。”
薛慎之抱着商枝入内,船里有热水,有士兵早已在商枝说要洗澡的时候,将水倒进浴桶里,然后退出来。
薛慎之脱掉商枝的衣裳,抱着她放进浴桶里,微微发烫的热水,驱散她体内的寒凉,苍白的皮肤被熏染的红润。
他给商枝清洗干净身体,苏景年拿一套他未曾穿过的长袍放在门口,给商枝将就着穿。
薛慎之道一声谢,抱着商枝出来,给她擦干净水珠,穿上衣裳。看着肚皮上那一道伤痕,被水泡的周边发白,他的绞拧成一团,涂抹到伤口的手指十分轻柔,生怕弄疼她。
饶是如此,商枝仍是倒抽一口冷气。
薛慎之不敢再给她上药,可又担心伤口会发脓,“枝枝,忍一忍,等下就不疼了。”
商枝脑袋昏昏沉沉,她点了点头。
薛慎之快速的给她上药,将衣裳给系起来。
商枝直到苏景年的胸膛,穿着苏景年的衣裳,太过宽大,袖子卷了两圈,袍摆直接拿着剪刀裁短。
薛慎之摸一摸她的脸颊,起身准备出去。
商枝拽着他的袖子,“慎之,你别走,我害怕。”
她落水,真的被吓坏了。
不敢去想,如果不是他们来得及时,只怕她真的就死了,再也见不到他。
商枝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脑袋撞进他的怀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薛慎之紧紧抱着商枝,听到她哽咽的声音,心中愈发的难受。
他自责,懊悔,不该让她一个人离开。
不该没有安排一个会武功的人,留在她的身边。
才会让她遇险。
一切都太过顺遂,才会放松警惕。
“没事了,如今已经安全,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薛慎之安抚着商枝,抱着她温软的身躯,薛慎之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商枝心里压抑太多的情绪,文曲颜的逝去,九娘子的别离,如今遭受的生死劫难,全都积压在一起,今日彻底的发泄出来。
不知哭了多久,商枝的哭声才平息下来,心里虽然轻松下来,却愈发的头昏脑涨。
薛慎之见她情绪平复下来,轻轻揉着她的头顶,“我去给你煮姜汤。”
商枝吸了吸鼻子,点头。
薛慎之出来,门口放着一碗冒着雾气的姜汤,他望着苏景年走出船舱的身影,握紧了姜汤,折身进去,喂商枝喝下去。
商枝受惊吓,又落水,喝完姜汤,昏昏沉沉睡过去。
薛慎之望着她的睡颜,眉心紧蹙,即便是在睡梦中,依旧不安稳。
轻轻抚平她的眉心,端着碗走出来。
苏景年站在门口,听到商枝害怕到啜泣的声音,惶然而又无助。
他紧紧攥着拳头,控制不住去想,文曲颜遇到危险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无助?比她更绝望?
想到这里,苏景年便控制不住心底的暴虐气息,他大步迈出船舱,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巴音,看着她眼底的怨恨,苏景年唇角一扬,冷笑溢出,拔出士兵手中的长剑,刺进她的咽喉,贯穿甲板。
他厌憎东胡国的人,看见他们,只想要疯狂的杀戮,才能平息体内的戾气。
文曲颜是死于何氏之手,可却也少不得东胡人的推波助澜。
他们害死一个还不够,如今又将手伸到商枝头上。
新仇旧怨,苏景年恨到极致!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景年转过身来,一双戾气横生的眸子,一片猩红。
“今日安葬颜儿后,我明日请命,出征东胡。”
苏景年势要灭了这弹丸小国,摘下可汗的项上人头!
薛慎之看着眼前的苏景年,一改之前的颓势,宛如出鞘的宝剑,锋锐的光芒,势不可挡。
也好。
总比他隐居山林,不知何时,随文曲颜去了好。
苏景年心下有了决定,他纵身飞跃上隔壁的船只远去。
薛慎之带着人回去,饶是做了很多御寒的准备,商枝发起高烧。
夜里反复烧了两次,好不容易退下去,天亮时又高热。
薛慎之告假,衣不解带的照顾两日,总算不再反复。
商枝这两日昏昏沉沉,整个人没有多少精神,等好了之后,浑身虚软无力。嘴里寡淡无味,强撑着喝下一碗粥,她问起苏景年,“三哥呢?”
“他请命出征,如今只怕率领着军队过白嵩城了。”薛慎之虽然没有去上朝,朝中发生的事情,仍是传到他的耳中。
文宣帝对可汗的作为,大发雷霆。
苏景年自请出征,文宣帝让他挂帅,率十五万精兵攻打东胡。
商枝眼底闪过冷意,“我出十万两白银作为军资。”
“妹妹,你醒了?”龚星辰惊喜地走进屋子里,看到商枝脸色苍白,气愤道:“东胡人简直欺人太甚!居然敢动你!你放心,苏景年出征,打仗二哥帮不上忙,出一千石粮食,将士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一石等于一百斤,而一千石就是十万斤粮食。
商枝唇边浮现一抹清浅的笑容,“谢谢二哥。”
龚星辰嘿嘿笑道:“咱们兄妹谁跟谁啊?你再说谢谢,那就生疏了。”
商枝笑了笑,疲累的躺下,摸了摸肚子,眉眼一片宁和。
——
时光如梭,转眼间五年过去。
大周国在文宣帝励志图治下,国泰民安,盛世繁荣。
商枝耗费五年时间,才将一整套医书给著出来。这期间,她也将肺痨的药物给研制出来,反响极好,她的声名更上一层楼。
如今她著书要开办医学院,不说大周国上下,就连别国的人,也充满浓厚的兴趣。
抠门的文宣帝,难得大方一回,给商枝建造一座医学院,以她的名字命名。
这是极大的殊荣。
甚至请钦天监的人,择选良辰吉日。
而这良辰吉日,就在明天。
明天也是特殊的日子,苏景年等人班师回朝。
这一去,就是五年。
东胡国找来其他两国作为盟友,齐齐攻打大周国。
文宣帝亲自上门,三顾茅庐,请秦景凌起复,平定东胡。
秦景凌不知与文宣帝达成什么交易,便带着儿子、侄子、外甥出征。耗费五年的时间,才将三国平定,让他们对大周国俯首称臣,成为大周国的附属国。
苏景年也做到他当初许的誓言,亲自摘下可汗的项上人头,挂在东胡王宫门口,整整挂了七日,他暴戾狠辣的手段,因此传遍四国,私底下被封为罗刹阎王。
罗刹,意指恶鬼。
商枝站在作坊里,墨香扑鼻,令人心里一阵宁静。
她拿着带框的铁板底盘,动作利落的在上面刷上一层用松脂、蜡和纸灰混合制成的药剂,然后把大小规格一致的胶泥活字拣出来一个个排进铁底框内。排满一框就成为一版,再用火烘烤,等药剂稍微融化,用一块平板把胶泥字面压平,药剂冷却凝固后,就成为版型。
商枝在版型上刷上墨,覆上纸,用一些力道压平,内容便拓印下来,放在一旁晾干,继续拓印。
明日就要授课,而今这书册都还没有准备好,商枝只得亲自上阵,尽量在明日开院的时候制定好。
“娘!娘!您还没有做好吗?陆儿帮您!”李商陆蹿到商枝身边,人小小一只,只到商枝的腰间,踮着脚尖,拿着一旁闲置的铁板底托,有模有样的刷上药剂,对照着医书,将胶泥活字整齐摆放上去。
李香薷趴在薛慎之后背上,粉嫩的脸颊上还有压痕,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看一眼娘亲和哥哥做的事情。困意袭上头,她张开小小的樱桃小嘴,打着哈欠,重新趴回去,闻一闻爹爹身上清冷竹香,耸拉着眼皮子重新入睡。
李商陆将一版拍好,搬来一张小矮凳,踩上去,拿着大毛刷将墨汁刷上去,捻一张纸印在上面。
商枝瞥一眼李商陆,满手的墨汁,大约是头发沾在脸上,他用手去扒拉,脸上也沾满墨汁,和大花猫似的。
李商陆被商枝盯着瞅好几眼,他歪着脑袋,手指抠了抠脸颊,添上两道‘猫须’,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疑惑又纯真的望着她,又软又萌,不由得伸手捏一捏他的脸蛋,“陆儿,你去洗手,这里给娘来做就好了。”
李商陆不依,他今日帮商枝干活,可是有条件的。
“爹爹说陆儿帮娘亲排版,今日就让娘亲陪陆儿睡。”李商陆小脸上写满认真,又有一些委屈,“娘亲,您是不想和陆儿睡么?陆儿好久没有和您一起睡。”
小眼神,十分幽怨。
商枝失笑道:“你现在不是陆儿,娘亲只看见一只大花猫!”
掏出帕子,沾着开水,给他擦脸。
李商陆看着雪白的帕子给擦黑了,瞪圆了眼睛,耳朵红红的,他捏着自己的小手,脸蛋也涨红了,乌黑的眼睛浸着一层水光,羞窘的模样,显得有些小可怜。
商枝心头一软,眉眼温柔道:“好啦,你去洗脸,今晚娘陪你睡。”
李商陆高兴的跳起来,嘟着嘴巴在商枝脸上‘吧唧’亲一口。
转头对着薛慎之,略略略做一个鬼脸,表示胜利!
薛慎之无奈地笑一声,看着一溜烟跑远的儿子,眼中是一片宠溺。
商枝将快满三岁的李香薷抱下来,李香薷闻着娘亲身上的药香味,往她怀里蹭了蹭,找一个舒适的姿势睡得香甜。
“慎之,薷儿未免太贪睡了?”商枝摸着她白胖的小手,手背上全都是窝窝。
这个闺女比儿子小两岁,从生下来,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其他的时间全都在睡觉,十分让人省心。只是睡得太多,难免让商枝担忧。
薛慎之倒是不担心,“薷儿平日里鬼灵精怪,一切都如常,不必太担忧。每个孩子都有各自的特性,她只是贪觉而已,再大一些便好了。”
商枝只是想要孩子活泼一些,李香薷安静得有一些过分。
李香薷丝毫不知商枝与薛慎之在谈论她,睡得十分香甜,红红的嘴唇微微嘟起来,十分可爱,看得商枝心都化了,睡吧,爱睡就多睡一点儿,长高个。
相公儿女都来作坊,商枝便做甩手掌柜,叮嘱工人将医书拓印好,明日送到医学院去,然后抱着闺女,牵着儿子的手,与薛慎之一起回家。
用完晚饭,李商陆洗的香喷喷,穿着底衣,钻进商枝的被褥里,将薛慎之赶出去,睡他的小床。
薛慎之站在门口,看着两只小的并排躺在床上,一个睡得昏天暗地,一个拉着被子闷着半边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似乎他不走,李商陆小朋友就不会睡觉。
李商陆的确怕他爹爹耍赖皮,等他睡着了将他又抱回去,这一次他要等爹爹睡着了再睡!
薛慎之莞尔一笑,眉眼温润,走到床边,看着李商陆警惕盯着他,轻柔的给他掖好被子。
商枝涂抹好护肤品,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父子,“好了,你别逗他了,不然今晚他怕是睡不好。”
薛慎之深深看一眼商枝,退出屋子,贴心的关上门。
商枝躺在床上,李商陆滚进商枝的怀里,柔软的小手抱着商枝,“娘亲,你讲故事给陆儿听。”
商枝摸着他的小脑袋,给他讲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垂眸望着他白嫩的脸蛋,红扑扑的,双眼无神,脑袋一点一点的想睡觉,嘴里嘟囔着,“娘亲,爹爹睡了吗?”
“陆儿乖,爹爹早睡着了,你也早些睡。”商枝在他额头上亲一下,心里叹息一声,自从她怀二胎的时候,李商陆便被分开,他一直与他爹爹争宠,想与她一块睡,每一回睡着之后,第二日醒来又在自己的床上,李商陆就得炸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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