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除,总如同利剑悬在头上,不知何时要落下来。如今再讨论商议,倒是轻松得多,至少不必再避鸿俊,如何猎杀獬狱,也与鸿俊的性命无关了。
李景珑重新绘出了简单的大唐地图,配上六个符号,湖、门、眼、坡、月、河……其中湖是智慧剑、门是镇龙塔下捆妖绳、月是玛格斯孤山,已找到的三件被排除,根据不久前众人的推测,基本上也全对上了。
“捆妖绳本该归永思。”李景珑说,“被鸿俊取走了,也即是说,永思得去找到鸿俊的那一件。”
莫日根说:“蚀月弓正在我的出生地。”
“不错。”李景珑答道,“那么鄱阳湖水道里,存智慧剑之处,又是谁?”
没有人是在鄱阳湖出生的,被李景珑问到,俱是面面相觑。
“智慧剑先不管。”李景珑又说,“泰格拉,你在哪儿出生?”
阿泰:“……”
阿泰答道:“实不相瞒,我在洛阳出生。”
众人闻言震惊了,李景珑突然想起,萨珊王朝最后一任名义上的继承者,前来中原朝李隆基借兵,正是阿泰出生的那段时间。
“后来父王、母后前去与大食军作战,眼看无幸,便将我托付予老师。”阿泰解释道,“所以……我想,长史,我们最初的推断,是对的,龙门山下地脉深处,确实曾经藏有一件法器。”
这可就棘手了……法器已不在那里,会是谁带走了呢?
“鸿俊!李景珑!”陈奉清脆的声音响起。
“别闹。”鸿俊朝陈奉说,“正在开会呢。”
李景珑朝陈奉说:“叫爹。”
陈奉愣了一愣,大伙儿都笑了起来,陆许面无表情,充满酸味地说:“恭喜啊,多了个儿子。”
陈奉有点紧张,明白过来,看着鸿俊,说:“爹……”
“叫我作爹!”李景珑哭笑不得道。
“那我叫他什么?”陈奉一打岔,众人马上讨论不下去了,然而这小子实在聪明。
“叫他娘。”李景珑说。
鸿俊果断更正道:“叫小爹!”
众人旋即爆笑,“小爹”在长安乃是骂人的话,李景珑马上道:“不能这么叫,随你浑叫着,快先出去……”
“鸿俊!鸿俊!”鲤鱼妖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大惊小怪、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
“别吵!”陆许抱着胳膊正思考。
莫日根说:“本来没我们的事儿,蚀月弓也有了,也不会在陆许身上,我俩还是先回房去……”
“日子长得很呢!”李景珑哭笑不得道,“急什么?光是水路就得走半个月,有的是时间。”
李景珑不想清楚六器下落,总是不能安心,其时鲤鱼妖冲了进来,大喊道:“鸿俊!鸿俊!”
陈奉也跟着喊了起来:“鸿俊!鸿俊!”
厅堂内吵成一团,鸿俊被叫唤得头大,说:“都别吵了!”
裘永思突然说:“哎?龙兄?你还记得你在哪儿出生的么?”
鲤鱼妖说:“我一个鱼卵泡,又没爹娘,你傻啊你,咋知道在哪儿出生?”
陆许惨叫道:“不会吧!你觉得真是它?!”
鲤鱼妖:“鸿俊!你快帮我看看!我……”
鲤鱼妖转过身来,抬高了尾巴,说:“我……我怎么觉得我变长了?”
众人:“……”
鸿俊这才发现,鲤鱼妖似乎有点儿不大一样了。
鲤鱼妖紧张地问道:“你们看出来了吗?”
陆许说:“没看出来,赵子龙,你把你的那啥对着大伙儿,当真合适吗?”
鲤鱼妖马上大叫一声,躲到鸿俊身后,鱼的屁股都在尾下,鲤鱼妖一时紧张,竟是忘了遮羞。大伙儿马上会心道:“我没看到。”
“我什么也没看到……”
鸿俊说:“你趴我背上看看。”
鸿俊时常背着鲤鱼妖,恰好两尺多长,具体长多少他也没量过,鲤鱼妖说:“两尺二寸!你看现在呢?”
不用量鸿俊也发现了,鲤鱼妖的身形仿佛被抻长了些,原本是条鲤鱼的形态,现在尾巴拉长以后,竟是多多少少像……
“像什么?”鲤鱼妖紧张地问,“大家觉得我像什么?”
“像条草鱼。”众人异口同声道。
鲤鱼妖:“……”
“该不会是会化龙罢?”鸿俊十分惊讶,鲤鱼妖又躺上案去,这么一条鱼就老实不客气,毛手毛脚伸着,一边招呼驱魔师们打量自己的裸体……一边说:“大伙儿帮我看看啊!”
众人一时无语。
李景珑简直忍无可忍道:“赵子龙,你给我出去了!”
“等再见鲲神时我问他。”鸿俊忙承诺道,“应当是功德积满了吧?”
“可我也没做什么啊?”鲤鱼妖说,“救一百个人,我救了吗?”
裘永思道:“也许罢,咱们打这场仗,几千上万人都有了,不如这样,你先回盆子里头好好躺着,要化龙呢,需要抱元守一,天心相合,尤其摒弃杂念,感觉全身的变化,等待龙角的出现,待会儿,有啥动静了,再喊咱们一起给你封正,如何?”
鲤鱼妖忙答好的好的,裘永思常与龙打交道,鲤鱼妖对他的话自然深信不疑,便又啪嗒啪嗒地跑了。
鲤鱼妖被成功支走,众人终于松了口气,不必再被吵得头昏脑涨。李景珑说:“那么咱们继续……”
一句话未完,陈奉又说:“鸿俊!该我啦!”
李景珑:“……”
李景珑长这么大头一次当爹,本想让陈奉安静,但转念一想,为人父者,须得认真学习,教学相长,只得暂时压住,鸿俊倒是问:“你怎么啦?”
“你看。”陈奉从怀里掏出凤凰,众人一看他动作顿时骇得魂飞魄散,只因陈奉的“掏”乃是像抓小鸡一般,直接提着凤凰俩翅膀根,硬生生拽出来的。
“你别!”鸿俊险些吓尿,从前重明若这么被人提来提去,只怕一口烈焰就要烧了长安城。
“归来睁开眼睛了!也搭理我了!”陈奉说。
意外的是,陈奉把雏凤放在案上,它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继而又爱理不理地转向陈奉。
“你怎么让它睁眼的?”鸿俊惊讶道。
陈奉连说带比画,原来是摘了一盆船头的叶子,本打算喂给归来吃,然而这神鸟对叶子并无兴趣,反而啄去了叶上的露珠,继而睁开双眼,看了一眼陈奉。接下来,陈奉无论怎么折腾它,归来都不生气了。
鸿俊说:“我明白了,它有点儿渴,还得为它找吃的去。”
说来惭愧,鸿俊一时竟是没想到,要如何伺候凤凰,裘永思又说:“奉儿,它刚孵出来没多久,你须得到榻上去,将它抱着,这样有在巢里的感觉,时候久了,它就认得你身上气味,将你看作它的朋友了。”
陈奉便点了点头,裘永思说:“两个时辰抱着,不可动。”
陈奉说:“那我去了。”
于是陈奉也走了。
众人总算全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唯有裘永思擅长骗小孩与鲤鱼,否则被吵起来,今天什么也不用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