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沿途做下记号,让叶同刘威回来后直接上杜大人的宅子来。”
海棠与侍卫们一齐点头退去。琉璃向杜睿点头示意,而后弯腰上轿。
杜睿的私宅就在两条街外,轿子进了大门才停下,琉璃从轿子里出来,便已经有两名嬷嬷出来左右搀扶了。另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引路,领着琉璃一行往二道门内走。
进了正厅,杜睿吩咐道:“往偏厅里放两盆冰,扶夫人进去歇着。”
偏厅里布置得不奢华,却极精致,没有什么太多的金银玉器,只是字画甚多,琉璃顺眼一扫,却发现这些字画都挺眼熟,一看落款,竟然全部署名“煦阳先生”。“你喜欢她的字?”她愕然地回头问杜睿。
杜睿低头往香炉里点香,半晌才道:“这样的字,谁不喜欢?”
琉璃赧然了,“也不见得独一无二。”
杜睿将香炉盖子盖上,背过身后擦手,说道:“在我心里,就是举世无双。”
琉璃心蓦地一震,总觉得他这话有些双关的意味。
“坐吧。”正怔愣着,他已经回转身来,指着她身旁一张铺了玉簟的软椅,“站久了对孩子不好。”
月桂海棠扶着琉璃坐下来,丫鬟们也端了冰盆进来了。
琉璃又看了眼墙上自己亲笔写的那些字,才收回目光望向脚下。
这样子面对面,有一丝尴尬。她从没有想过她还会与他这样相处,她和他已经不过是过去的她和他了,眼下她是朝廷命官的妻子,他是新晋的探花郎,受人尊敬的清贵名流,过去的事情不能说,现在的事情——仿佛也只能说说现在的事了。
“你什么时候搬出来住了?”她状似寒暄地这样道。这宅子丫鬟下人一应齐全,屋里又收拾得干净整洁,墙角一盆水养的荷花甚至还沾着浇过水的水珠,一看便是经常有人在打理的样子。
“那年你订亲后,我就搬出来了。”他隔着一层珠帘,在离她两丈远的帘栊下的小杌子上坐下,双眼望向门外。就是屈居于这种下人才坐的物事身上,居然也一点无损于他的风姿,这样随意,反而更让人觉得没有那么生疏了。“这些年我一直住在这里,只是偶尔才回回侯府。”
琉璃默然半晌,“那殿下她——”
“她已经不管我了。”他打断她,“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跟谁都没有关系。你也不用担心她会对你有什么想法,所有的这些,我早就跟她说清楚了。这是我的事,跟你们都没有关系。”
琉璃咬唇,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难怪长公主见她几回,都不曾对她改变态度,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费了这么多心思。
月桂她们都站在旁侧,侍卫们也都守在门外,但是屋里屋外静得跟没有人一样。两个人隔着珠帘坐着,谨守着规矩,无形中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游离。
“你不要这样。”
看着珠帘后他的身影,她喃喃道。这些年没有他参与在内的年月,似乎在忽然间缩短了,他的身影又一点点渗透进这段时光中,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他便如一个影子般围绕在他的周围,仿佛就是她十四岁生日在梧桐院里,他对她的那一抱。
即使他说这些不关她的事,可是她仍然觉得他为此付出得太多了,不值得。如果没有遇见她,他还是淮宁侯府的小侯爷,三代不减等的袭爵多么荣耀,可是如今他放弃了爵位,宁愿从仕途中拼一个前程——他是优秀的,她相信他无论做什么也会有成就,可是这条路太辛苦了。她多么宁愿他还是安然做着他的小世子,然后正常地娶妻生子,于膏梁锦绣中过完他完美的一生。
“我回不去了。”他摇摇头,目光痴迷地盯着门外的阳光,“我听说暹罗国有种叫做罂栗的东西,吃了会让人成瘾,一辈子也摆脱不掉。六年前在金泉寺里拿铜灯台砸我的那个人,她就是我的罂粟,我这辈子都摆脱不掉了。”
琉璃蓦地站起来,衣袖拂过桌面,茶杯被带倒滚在地上,哗啦一响成了碎片。
“奶奶!”月桂海棠连忙将她扶住,紧扶住她的肩膊将她按着坐下。
杜睿坐着没动,依然看着门外,像是石化成了雕像。
“杜睿,你就当我死了吧!”
她大声地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