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笑骂一顿也就是了。
即使把他惹急了,挨上一顿鞭子……对于跟他相处惯了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他们又不是没挨过……
像今日设宴前,就说好了只是大家乐呵乐呵,又不是什么商议军情的宴席,他那些手下早就被他宠坏了,此刻个个抱着酒坛不撒手,对刘思危丢面子的事情视而不见。
刘思危的麾下如此,沈藏锋带来的人一来好酒,二来觉得刘家人都这样,自己没必要太冲前面——又没说接上了有赏!索性也专心喝酒……
见这情形,沈藏锋只好出面圆场:“畅之可要一试?”
这么尴尬的酒令还是快点结束吧……
不过莫彬蔚凝眉思索片刻,脸上浮现尴尬,干笑几声道:“侄婿才学有限……”以为他也要罚酒了,不过莫彬蔚接下来倒没说罚酒,而是道,“莫如请卫先生先来,侄婿最后?”
“这样次序乱了可就不好了。”闻伢子道,“既然诸将都不愿意接,不如从定王起,到畅之止,如何?”
被手下拆了台,刘思危此刻哪里还会计较这些?他赞同了,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沈藏锋点一点头,淡然一笑——他本来斜倚席上,意态闲散,一派贵公子气度。此刻见轮到自己接,便坐直了身子,就有一股出鞘利剑的锋芒,贯然而出!
寒夜星辰般慑人双目四顾帐中,一字字吟道:“刎颈何如此帐中?奋身前蹈恃良弓!鸣鼓三声杀
气聚,生退貔虎——死鬼雄【注】!”
这时候帐中,尤其是下首,因为滥饮的缘故一片乱哄哄的,武将们只顾喝酒吃菜,压根懒得理会主帅与几位贵客之间的暗流汹涌。然而沈藏锋声音虽然不高,却字字威严,声声凌厉!
众将听到一半,都禁不住停下吵嚷,静静而听!
“轮到孤了。”闻伢子轻抚颔下黑须,淡然而笑,这时候他却看不出来有什么怯场的,对于沈藏锋一诗静帐中,也无什么忌惮不满之色,面上竟是一片笃定,淡声道,“忠骨丹心不惜身,拱国戍疆为苍生。拒得狄戎安能足?雄图壮志要凌云【注】!”
他声音不像沈藏锋那么凌厉,挑起武将们心底的战意与仇恨,但轻描淡写之中,自有一份从容与笃定。
所接之诗,也俨然是赤.裸.裸的宣告!
“忠骨丹心不惜身,拱国戍疆为苍生”看似赞美沈藏锋等人乃是“忠骨”、“丹心”,而且“不惜身”,如今又要“为苍生”来“拱国戍疆”,但这种一人褒扬全场,本身就是隐隐把自己站在了某种独一无二的高度。
更不要说末尾两句“拒得狄戎安能足?雄图壮志要凌云”,固然通俗,没什么文采可言,但简洁直白中自有一股霸气,就差直接说明自己解决了眼前的戎患后,乃是要一举凌云的!
刘思危、沈藏锋、刘希寻皆默然。
不是他们真的被闻伢子气势所慑,而是局势到此,文才之争已无意义。
“到我了。”闻伢子下首,卫新咏笑,“我却无大王这等气魄。”这话方才刘希寻说过差不多的。
卫新咏继续道,“但我愿附大王尾翼。”
“身捐中野意何存?升霄名香不堪焚!祖荻心愿传千古,耘秽天下静胡尘【注】。”卫新咏吟毕,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立刻端起面前的热茶喝了两口才压住。
他接的这首,从其本身看起来是中规中矩的,紧扣“明日之战”这个主题。
可因为用了晋臣祖荻典故,接在了闻伢子那句“雄图壮志要凌云”后面,他自己又才说了愿附闻伢子之后,捧哏之意不言而喻。
这样轮到莫彬蔚,他思索了一会,才接道:“寸心当报社稷死,愤戈争向北天掷。故袍慢赴黄泉去,澄酒三酹祝夷世【注】。”
虽然报效社稷之词也有捧哏之意,但末尾两句都让众人想起历历往事,那些血染满襟,在自己身旁或麾下倒毙下去的同袍……
不约而同的,众人纷纷斟满一盏,齐酹于地,祭奠那成千上万的故去袍泽——刘思危深深看了眼闻伢子,闻伢子会意,将倒空的酒碗大力掷于地,拔出身后侍卫所佩之仪剑,斩入食案之内,振臂高呼:“驱除北戎,使我同袍瞑目、百姓得安!”
“驱除北戎,使我同袍瞑目、百姓得安!”帐中呼声如山如海,震动四营!
【注】当道具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