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总比旁人差些,让他在那里拼命服役,他也做不了多少。
索性有什么琐碎事情打发他去办,倒也方便。
结果这些差人在犯人头上作威作福已成习惯,即使知道季固的来历,却也太低估了百年季氏、尤其是季英这一脉的医术。季固不过提着那只剥了皮的野兔,在差人的视线里到溪边清洗一番,继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另外一个不算熟悉的犯人一起煮了一锅汤……就在这中间,他用在溪边清洗兔肉时的机会,随手拉巴的几株可以说是遍地都是的草药……或者说常人眼里的杂草,就配出了一副泻药!
不但如此,天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当着差人们的面,把药下进了汤里……
所以那些差人吃了兔肉汤后不久,个个泻得死去活来!
趁着这个机会,季固鼓动众人一起逃走,他与他当时仅剩的兄弟季坚也混在其中——只是季坚运气不好,逃出没多远就被巡查的差人发现,当场斩杀!
倒是这季固,侥幸跑进了曹家堡。
这儿得说下曹家堡,这地方叫堡,也确实有一座堡垒,但跟寻常堡垒却不一样。
就是先前提到过的,有些人被赋税或田租迫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冒险在魏、狄交界之处的荒地里开垦居住。冒着被狄人屠杀与被大魏官府追究的风险,艰难挣扎图一线生机——曹家堡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按说境内出了这样不听话的刁民,官府总是要镇压的。只是曹家堡的那座堡垒地势实在太好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个词根本就是为这地方造的!
据沈由乙描述,这座曹家堡其实既无堡墙也无什么坚固的建筑——因为它根本就不需要!这地方,三面都是犹如刀劈斧削出来的陡峭悬崖,崖高最矮的地方也有数十丈!攻城云车到了也只能望而兴叹……实际上云车还到不了,因为那悬崖底下
的河流固然不算湍急,但把云车基座淹没已经够了……
而且西凉苦寒,悬崖上根本不像南方的山崖一样生满了薜荔。指望有那么一片生长几百年、因此坚韧无比的老藤可以供奇兵突袭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说除非生了翅膀,不然想从这三面攻上去那只能是想一想!
再说那剩下的一面,也就是唯一能够上去的那条路。
这条路,乃是实打实的羊肠小道!小道到了最有经验的挑夫,挑上一副箩筐都得斜着身子扶着点箩筐的绳索才能避免不一直蹭在两旁的山石上……
这么个绝地已经很让想攻打的人绝望了!
最要命的是,这绝地地方还不小!曹家堡约莫三千人左右,一起窝在上头住得下不说,甚至还有田地……有山泉……除了食盐还需要出来采买外,他们完全可以把那条唯一的小路一封,悠闲的过世外桃源生活,彻底自给自足!
沈家虽然兵强马壮,但那些大抵都是给狄人预备的——先前从沈由甲到沈藏锋,都盯着秋狄大单于穆休尔的性命,哪里有功夫来管这么一窝……呃,刁民可以说,可要说叛贼还真算不上——曹家堡有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却一直非常的谨慎,并不干什么无本买卖,是以在官府剿灭这些在大魏的土地上耕种却不给大魏纳税的据点时一直没把他们排上号。
毕竟他们不惹事——不缴税的事情好遮盖得很,横竖西凉又不是江南,大片土地沦为战场,怕是连衙门里专门管这一块的吏员也不知道准确的田亩数量——主要是今儿个的良田,没准明日就变成了战场;今儿个的战场,没准过些日子就有人来耕种……
但若这些偷耕偷种的人在农闲时还要出来干点无本买卖,官府可是不能坐视了!
毕竟没有谁会愿意在跟狄人拼命的时候还要担心自己的家里可别叫劫匪趁虚而入给端了!
沈家在这一点上非常的强势,整个西凉境内,只要一有匪徒出现,不拘是狄人蹿入还是魏人作乱,一律立刻镇压!而且对于这样的匪徒,沈家从不招降,一般都是鸡犬不留、满门枭首示众!
至今以来,所有胆敢触犯这一条的,除了极少数人数实在太少、藏身之处又实在太过隐秘,不方便大军剿灭的外,几乎是无人能够幸免。
曹家堡的乖巧与地势,是它存在数十年的依靠。
只是曹家堡的几任堡主也识趣得很,堡中人数始终控制在三千,人数达到三千后,再有试图投奔堡中混口饭吃的,就借口堡中已无余地,不肯收了。
而且对于官府、沈家以及西凉本地的一些大族的不过分的要求,也都是尽量满足。
所以西凉上下,对于曹家堡的存在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曹家堡里的人也都不过是混口饭吃——那地方就算缴税,也真心收不了多少。
好歹也有三千人,成不了大事,真闹起来总归是一场民变民乱,很难完全瞒得不透风声。
“……当年族里派了一位族伯亲自进了曹家堡,带去季固的画像。那时候距离季固逃走无踪已经有十年多的光景了。”沈由乙叹道,“他逃走时是少年,成年之后容貌没准就要变化。但族里想着他有一手好医术,百年季氏的大夫,什么地方会嫌多?曹家堡十有八.九会收留他!进堡之后,只要从医术这里打听,不怕三千人里问不出端倪来!”
卫长嬴皱眉问:“然后呢?”
“然后倒是打听到了曹家堡确实在季固逃走之后救下了一个衣裳褴褛的少年,这少年也确实会得医术。”沈由乙叹息道,“只可惜,这少年被曹家堡的人救下时已经多日未曾进食,可谓是奄奄一息了!由于他懂得医术,被破例带进堡……他用堡中积累的药材给自己调养了一阵,倒是活了下来……”
卫长嬴诧异道:“这不是活了吗?后来是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