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霏霏,苏府。
空荡荡的庭院里,苏鱼舞沉默的跪在雨水中。
他跪了很久了,否则这样轻柔如针的雨丝,不至于会把他里外衣袍都沾湿。雨水甚至顺着衣角一路流淌下去,犹如潺潺小溪,在庭院里的青苔上,冲出蜿蜒的痕迹。
三步之外的石阶之上,回廊的屋檐遮住雨丝,卫郑音神色复杂的看着儿子,用一种极为漠然的语气道:“你父亲昨日已经去找你宋家舅父私下说了,成与不成,全看天意。你先起来罢!”
苏鱼舞明显的一愣,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但很快的,他又按捺住情绪,淡淡的道:“多谢父亲、母亲。”
卫郑音皱眉问:“已经照你所愿,去向宋家提了亲了,你还跪着做什么?”
“孩儿想回东胡。”苏鱼舞轻声却坚定的道。
“……”卫郑音沉默了片刻,随即冷笑了一声,叱道,“不可理喻!”
她按捺住嚎啕大哭的冲动,冷冷的道,“你既然还这么糊涂,那就继续跪在这里,好好的清醒清醒!”
说完这句话,卫郑音头也不回的转身上廊,匆匆回了屋——她一进去,门就被狠狠摔上,表明着她心中的愤怒。
庭院里只剩了,苏鱼舞一个人,对于母亲的拂袖而去,他有点失望,但转眼之间,这种失望就消除了。
他仍旧静静跪着。
从门缝里偷看到这一幕,卫郑音气得手都在发抖,曲嬷嬷斟上来给她驱寒的一盏热姜茶,被她撒了一小半到地上,索性也没了喝的心情,随手往旁边一放,对曲嬷嬷道:“嬷嬷你看看这个逆子!你看看这个逆子!”
“夫人先别生气,先喝口茶,静静心。”曲嬷嬷柔声细语的劝说着她,自己眉头却也紧紧锁着,显然苏鱼舞的执拗坚持让这位老仆也寻不着什么好主意。
卫郑音被她再三哄着才喝了一口姜茶,没心情去想平常都会讲一句的糖搁得多了还是少了这种问题,继续激动的诉说起来:“我这都是作了什么孽?好好的孩子送到东胡去杀敌报国,才几个月光景就弄了个满身是伤几乎身死!若不是母亲对季去病有大恩,我……我往后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天可怜见把他救了回来,却还是这样的不省心!”
之前在儿子跟前刻意压制着的大哭的冲动到这会总算是释放出来,卫郑音举袖掩面,痛哭道,“满帝都闺秀他都不要,偏偏看中宋表哥的女儿——我倒不是嫌弃那一位曾经被指为太子妃又破了相,可谁不知道那一位是圣上厌弃的人?这要是娶了她过门,往后宫中有事,是带她进宫还是不带?场面上来往,她方便抛头露面吗?”
曲嬷嬷听着心里也是酸酸的,低声道:“夫人别难过了,这会子没人,容老奴说句诛心的话……圣上年事已高,公子跟那宋家小姐却是正当年轻。兴许往后就不用这样顾忌了呢?”
“他还拿藏锋之前顶着家里的意思娶了长嬴、如今也过得很好来顶嘴!”卫郑音此刻根本无心去听曲嬷嬷说了什么,只是哽咽着把自己压在心底的话统统倒出来,“他也不想一想长嬴当时的情况跟那宋在水能一样吗?长嬴可没破相!而且被毁坏的也只是闺誉罢了,她又没有当真吃亏!如今光儿都有了,大哥又在痊愈之中,往后谁敢再议论这样的事情?宋在水的伤痕可是一直顶在了脸上的!而且长嬴又没让圣上厌恶到了不喜欢她进宫的地步!”
“这些也还罢了,他非要娶……好歹宋在水是宋表哥的嫡女,门第相齐不说,人也着实不错。纵然她容貌损伤会导致流言,但依这孩子的手
段想也不会被这样的议论击倒,以至于连累鱼舞……我们都依了他、夫君昨日亲自去寻宋表哥商议了!”卫郑音擦着泪,哽咽着道,“可这孩子到底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了心窍?!才在东胡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乍听消息之后半条命都没有了,连长嬴即将生产都顾不上,硬拉着季去病赶路过去救他……谢天谢地把他救了回来,他如今伤疤才愈,竟又念念不忘记上阵?!”
相比苏鱼舞看中了的媳妇人选不中她的意,卫郑音拗不过儿子的坚持只好答应的郁闷,苏鱼舞坚持要继续前往东胡才是卫郑音几欲吐血的关键!
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上次是有季去病妙手回春,才免了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季去病可是远在凤州!若苏鱼舞再有什么意外,纵然季去病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北上,这遥远的路途,怕是他到了也只能开个方子保存遗体了!
为了打消儿子继续奔赴战场的念头,苏秀葳跟卫郑音苦口婆心道理说尽,甚至于捶胸顿足以死相逼,都没能动摇得了苏鱼舞的心意。甚至苏鱼舞为了得到父母的准许,不惜长跪庭中请求。
他是前日就开始跪的,当时苏秀葳被气得把袖子一甩,恨恨道:“那你就跪罢!横竖我们生你养你一场,受你这番长跪也不至于折了福寿去!”
结果昨儿个早上,夫妇两个心事重重的开了窗,见到儿子居然还跪在庭中……春寒料峭,夜露深重,他居然真的就这么跪了一夜!
苏秀葳铁青着脸关了窗之后,抓起手边平常最喜欢的一个摆件就砸到了地上!
三房里的这件事情瞒不过一直盯着这边的大房,昨日未到晌午,合府都知道了这件事。最疼晚辈的邓老夫人亲自赶过来苦苦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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