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这种场合,定好的曲子都能自己做主,说换就换。
“好曲。”破天荒的,率先开口称赞的居然是周王。
向来沉稳严肃的周王会开口称赞一个乐伎奏的曲子,简直就像太阳从西边跳出来一样不可思异。不说,齐王、赵王两人,就连太子都好奇的瞅了周王一眼。
苏容心中一颤,她心中升起一个不大美妙的预感,刚刚吹萧的人,定是她极不喜欢的那个。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她下意识的向朱氏看去。
朱氏脸上波澜不惊,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甚至连唇角翘起的角度都没变。
吴王点头附和道:“确实不错,不过……”他话音一转,“奏此萧音的应是女子,后半段,气息略有不足。”
周王摆手道:“六弟不必过于苛责,在本王听来,已经很不错了。本王许久未听得如此妙音,当浮一大白。”说着,当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氏此时抬眼看了看丈夫,突然转头对苏颜道:“太子妃,我家王爷向来最喜萧曲,可惜府中乐人技艺有限,难以令他满意。”话到此处,她顿了顿,面上染上一丝红晕,扶案起身,对着苏颜微微一礼,略有涩意的道:“臣妾有一不情之请,望太子妃能允许。”
苏颜笑道:“三嫂快坐,有话但说无妨。”
朱氏笑了笑,并没有坐下,“臣妾想请刚刚那位乐人去我们府上,教教家中的乐伎。”她的话说得很婉转,没有直接讨要,只说请人过府任教习。
苏颜一怔,没想到朱氏会提出这个问题来。
周王沉了脸,呵斥道:“胡闹,还不快坐下。”
朱氏对着周王欠了欠身,柔顺道:“王爷,都是妾身失仪了。”然后她又对着苏颜行了个大礼,“太子妃,臣妾失礼了,望您海涵。”
苏颜扯了扯唇角,“三嫂太客气,不过是个乐人,说什么请不请的,三哥既喜欢,便领她回去吧。”苏姑娘是个很聪明的妹子,向来循规蹈矩的萧十一,突然叛逆起来。而周王夫妻恰巧在这时,又是当众夸赞,又是暗中讨人的,难道会是巧合?她才不信。既然如此,不如顺了他们的意。
太子知道他家卿卿挺喜欢那个叫萧十一的乐伎的,怎么能任她被周王夫妻作作戏,就把心头好送人。别说那是爱妻比较喜欢的,就是卿卿讨厌的,只是是属于东宫的,别人就别想得到。
他下巴微抬,张口就想说话,便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握住了。太子下意识的侧过头,目中露出询问。苏颜对他浅浅一笑,微微的摇了摇头。
爱妻不许他说话,太子瞪了周王夫妻一眼,气鼓鼓的喝了杯酒。同时,微微用力,牢牢握住爱妻的小手不放。他都忍了好半天,这回才不要放开。
朱氏似乎是没想到苏颜会直接赠人,她连忙摆手,“太子妃误会了,臣妾并无此念,只想请人去府中任几日教习即可。”
苏颜挺郁闷,你们夫妻意思都表达的挺清楚了,这会又来谦让,显得是我非要给你们是的。她对着朱氏盈盈一笑,“三哥难得有个喜欢的,本宫自当成全。三嫂也不必谦让,小心我改了主意,即不送人,也不借人,三嫂岂不是亏了。”
朱氏让她说得面上讪讪的,喃喃的谢了恩,慢慢坐了下来。
苏颜勾了勾唇角,早这么干脆点不就完了,玩什么婉转。
事情发展完全出乎在场人的意料之外,之前看热闹的小皇子们,一个个埋头苦吃,不敢再多看一眼。
吴王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朱氏,再回头瞧了瞧自己的妻子,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两人有些像。
殿中因为这个插曲,气氛有些沉闷。便在此刻,殿外竹丝之声响起,一群身着彩衣的舞伎飘进了大殿,随着越加欢快的舞曲,旋转着纤细的腰身。
齐王不愧风流之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领舞的少女。齐王妃刘氏,也混不在意,甚至跟丈夫调笑道:“还是东宫的舞伎才色俱佳,王爷,你说是不是。”
齐王哈哈一笑,“对。”
齐王妃挑起精心描绘的细眉,“若是王爷喜欢,我跟太子妃讨了她来如何?”
齐王摊了摊手,“君子不夺人所爱,本王虽不是君子,也不做这等事。”他光明正大的拿眼斜视周王,周王端着酒杯,不动如山,只当没看到。
“一般都太子的兄弟的,怎么也不能只让三哥一个占便宜啊。”齐王妃笑道。
苏颜黑线道:“再这么着,我可再不敢设宴请客了。”
苏容接口笑道:“四嫂,您别可着一天挑人啊。否则,别说是太子妃,我都怪心疼的。”
齐王妃摇着手中的羽扇,轻笑道:“我这不是着急,不像弟妹才得两个色艺俱佳的歌伎,在府中设宴也有个新鲜可瞧。我们府上的,论才、论色、论新鲜都差得远,过几日我们王爷做生日,没法招待兄弟们。”
齐王来了兴致,摸着自己下巴问道:“老六,你府上新进的人,不会是最近红起来的那对双胞姐妹吧?”
吴王一脸淡然的点了点头,“四哥有兴趣?”
齐王坏笑道:“是,你要送我么?”
吴王无所谓的点头,“四哥既喜欢,送你又如何。”
齐王道:“老六,说准了,你可不准反悔。”
吴王道:“晚上就送到四哥府上去。”
苏容对这一种结局,突生出一种无力感。她之前还因为丈夫睡了两个歌伎而堵心,才过了不到一日,那两个歌伎就被吴王轻描淡写的送了人。
正因为席上的小插曲,之后的气氛都不怎么热烈。快到席终时,宫人给十二皇子的案上摆了一碗长寿面。瘦小的十二皇子一愣,抬头向那宫人看去,那女子屈了屈膝,低声道:“这是太子妃特意吩咐膳房给殿下做的。”
不错,六月二十六,正是十二皇子的生日。可是若大的皇宫中,除了他娘林充容之外,再没有什么人记得了。甚至,每年生日时,他都不一定能吃上一碗长寿面。不受父皇重视的宫妃、皇子,有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何况让御膳房替他单做一碗寿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长寿面的热气熏的,十二皇子觉得眼睛和鼻子都有些发酸,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他连忙垂下头,悄悄吸了吸鼻子,忍下泪意,无比珍惜的一口口吃完了那碗面,甚至连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东宫宴席结束,醉意朦胧的皇子们,被宫女们扶着,上了各家的马车。而小皇子们,则是被太子派出的侍卫们护送着,回到了长乐宫。
十二皇子被高大的东宫侍卫抱上马车后,惊奇的发现马车里放了一个精致的文具箱。他几次伸出颤抖的手,才把文具箱打开,最上一层放着一页浅蓝色的花笺,其上是太子那笔透着锋芒的小楷,简简单单的写着:“贺十二弟生辰。”
十二皇子忍不住又红了眼,这回他独自在车内,可以毫无顾忌的落泪。他粗鲁的用袖子抹了抹脸,把那张花笺看了好几遍,贴身收好后,才打那个做工精致的文具箱打开,逐一翻看。
箱内放着一套上好的文房用具,笔、墨、纸、砚,笔洗、笔山、臂搁等等,皆做得小巧精致,极为适合像他这般刚刚上学的少年。
十二皇子生平头一次收到来自兄长的生辰礼物,爱惜异常的摸了又摸,最后把整个文具箱抱进怀里,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个异常满足的笑。
“卿卿,给十二弟的生辰礼物,我已经吩咐人放在车里了。”太子凑到苏颜面前,一脸邀功的表情。
苏颜温柔的在丈夫唇角落下一吻,“父皇国事繁忙,对于弟弟们的教导不免松散,七郎是做人兄长的,这个时候正该担起兄长的责任。”
太子自身后抱着苏颜,双手交握在她的腹部,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委屈的说:“政务都是我在做,阿爹只管溜达玩乐,一点都不忙。”
“还有,那些弟弟烦死了,一个比一个讨厌,我才不要管他们。”
太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双手用力把怀中人转了半个圈,低头对上苏颜的清亮的凤眸,认真的说:“卿卿,你放心,除了你之外,我不要别人生的孩子。”
苏颜偎进丈夫怀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贴在他的心口,细数耳边稳健的心跳。
太子抱着她轻轻摇晃,“咱们两个也不要生很多孩子,最多三个。不然,你会好辛苦。”还很危险,最后一句,他没敢说出来,只在自己心里默默的念叨。
苏颜慢慢绽开一个明媚的笑,轻轻的回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