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沈家是个商贾,怎么也不会和官家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番说法,马夫人脸上的笑就有点挂不住了,这订婚之事她当然知道,不过是为了退婚说的好听点罢了。
不过她今日既然来做这个说客,也猜想到会有这么一番情景,圆脸一笑,把进来时拎着的方盒拿起放在桌上。
谢氏眉间略微的皱起,看了一眼那方盒,问道:“这是什么?”
“我嫂子说了,当年齐老太爷确实是承沈老太爷的恩,不好意思拒绝沈家的提议,这事大嫂子他们一直都惦记着,如今也是还恩的时候,希望两家亲虽退了,情谊还在。”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两排整整齐齐的金条,将盒子往谢氏那边推了推,马夫人一笑,“齐老太爷当年不是欠了沈家二十两银子么,大嫂子说这么多年了,加上利息,他们也应该还给你们的。”
二十两银子变成一百两金子,只怕做生意都没这么赚的,这些个商贾之人,哪能不接受呢。马夫人带着鄙夷,暗地里想着,谁知道屋中砰的一响,将她吓了一跳。
谢氏将手中的茶杯砸在桌面,脸上带着沉怒,恨不得将手中的杯子摔到马夫人那张碍眼的胖脸上去,可是退婚毕竟是对自家女儿的声名不好,不是撕破脸面的时候,强忍着口气道:“还是望马夫人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老太爷当初出手帮助也不是为了今日这点金子。”
眼见这谢氏显然是不打算拿着金子乖乖的退婚,马夫人也不客气了,摇着绢扇,瞟着谢氏的脸,“当然了,老太爷当初是不是为了今日这点金子,他图的齐家老太爷是上京赶考的考生,这二十两银子对于沈家老太爷说,就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可是这齐老太爷中了进士,当了官,又是个实诚人,必定对沈家老太爷感激不尽啊,这时恩人要求定亲,即便是不愿意,那也得答应是不。”
一番话,将谢氏气的手指尖都颤抖了起来,好个齐家,齐老太爷一死,他们就撕破脸皮要退婚了,脸色一阵发青,谢氏抖着唇斥道:“一张婚约一百两金子,齐家莫非是当我沈家穷的要卖女了么!”
“啧,沈夫人,瞧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沈家是江南有名的富商,一百两金子你们当然是不放在眼底的。以前人家跟我说商人最会算计,我还不觉得,现在看来,到底是没错的,二十两银子换个官家的烟亲,那可真真正是个好买卖,不愧是能做到这样大生意的沈家啊。”马夫人瞟着谢氏的脸色,眼底的笑意是越发的浓,不顾谢氏气的脸色开始发白,摇着扇子继续道:“不过啦,这人不能太贪心,沈家也算是一方名商了,也得懂点道理,不能一味的只看着利,有句话叫做施恩不图报,拿着以前哪点恩惠,要挟人家非娶个低贱的媳妇那是不对的,门当户对这东西,那可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不能贪着不属于自个儿的东西,早些放手,还能得个好,人还记得这点情分,到时候别弄得自家脸上不好看,还损了闺女的名声,弄得个自甘下贱,人人指责!”
眼见屋里的话是越说越难听,谢氏胸中气闷,额头一阵阵的发疼,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小丫头将门口的竹帘挑起,云卿笑着走了进来,“我说是哪里来的贵客啊,原来是马夫人来教我娘如何做人呢,真正是好大的气派!”
马夫人闻言一愣,这云卿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的对话她听去了多少,正疑惑着要如何开口。
云卿身后的流翠提着食盒跟了进来,开始谢氏让出去守着的翡翠也赶紧进来,给谢氏到了杯茶水润气。
云卿走上前去,十指纤纤,在桌上放金条的方盒上一过,一双凤眸如月灿烂,笑道:“百两黄金的确是不少了,一般人只怕是金子都没见过呢。”
本来心里还有着点忐忑的马夫人,顿时松了口气,半掩着绢扇,暗道,瞧着这沈府大小姐长得跟仙女似的,到底还是个商贾之女,沾着满身的铜臭味,看到钱物就丢了魂,面上笑道:“是啊,就算是我啊,也少看到这么多金子呢。”
“是吗?”云卿浓密卷长的睫毛轻轻的动了动,唇角漾开一丝讽刺的笑容,抬起头时候,脸上的笑容温婉和气:“原来马夫人是这个意思啊,在齐大人的眼底,一纸订婚书不过值个百两黄金,是一份可以随意买卖的契书而已,今儿个云卿算是长了见识了,想必以后这天下的婚约只要出的起价钱,那就可以随意的取消,什么媒妁之言,金口之约,那都没有意义,简单的以金银论之好了。相信到了九月的政绩考评里,提刑按察司一定会给齐大人记上一份大功的。”
这话棉里带针,听得马夫人心肝儿一颤一颤的,大雍自开国以来,双帝制定了一条官员考核之法,每年三月,九月提刑按察司将省、府、州、县各级官员政绩和名望都会做一个统计考察,呈上御台,这上面记录的一切关系了官员升迁。
大雍的官员不仅仅需要能力出众,还需要品德好,若品德不好,也难以得到重用。
“沈小姐真是开什么玩笑呢,提刑按察司哪有空管这些家事呢!”马夫人脸上笑容一僵,勉强的吐出一句话来。
“提刑按察司有空没空我当然不知道,不过他们从不开玩笑就是。我娘下午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马夫人在这里嗑牙了。”云卿明媚的一笑,转身坐在了紫锻塌上,端起茶杯来。
端茶,送客。
手指紧紧的拽住扇柄,马夫人看着云卿幽黑深邃的凤眸,里面闪现的光芒点点如碎金,透着几分摄人的犀利,莫名的就有点心惊,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使劲的摇了几下扇子,转头望着谢氏,“沈夫人,今日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