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慕青姑娘怎会与三爷关系这样亲近?要不要老奴私下去查一查?慕青姑娘是闲云阁的大师傅,闲云阁应该知道慕青姑娘的来路……”
若只是救命之恩,一个清白的大姑娘怎会与一个男人同居一个院落?
但若两人中间还有什么牵扯,闲云阁幕后与顾子洲交好,顾子洲是三皇子的人,夙重华又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忠勤候夫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朝庄嬷嬷点了点头,“夙重华那小子比他老子精明许多,你查的时候要多加留意,万不可被他发现踪迹……”
庄嬷嬷应喏,“老奴省的。”
庄嬷嬷转身欲走,忠勤候夫人又拉住她,“庄嬷嬷,你说慕青会不会是慕家派去监视夙重华的人?她姓慕呢!”
“绝对不会!”庄嬷嬷立时肯定的反驳。
忠勤候夫人困惑,“慕姓毕竟是稀少的姓氏……你怎么这么肯定?”
庄嬷嬷脸上僵了一僵,随即笑道,“夫人你想,慕家人行事极其低调诡异,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弄一个慕姓人来监视三爷?再者,三爷是什么人?怎么会让慕家人近身?”
忠勤候夫人就皱眉,叹气,“你说的也有道理,倒是我想多了。你去吧,有什么消息让人即刻报来。”
“是。”庄嬷嬷福了福身子,朝外走了出去。
……
一个嬷嬷都能想到的事,三皇子的房谋士自然也想到了。
“三皇子,这是最新得来的消息。”房谋士将一叠按顺序整理好的纸张递给三皇子,“咱们的人查出跟夙重华一起住进忠勤候府的慕姓姑娘名叫慕青,几年前曾以闲云阁推荐厨师的身份参加一品香的厨艺大赛,得了第一名,进入忠勤侯府为夙二小姐的及笄生辰做准备,后夙二小姐受伤及笄宴取消,救了夙二小姐性命的就是这个慕青!”
三皇子蹙眉沉脸,“原来是她!当初还以为她是慕家的人,没敢动她……”
房谋士点头,“奇怪的是再往下查,就查不到慕青的来处了,仿佛是凭空出现在京城一样。三皇子,这中间透着古怪。”
三皇子阴着脸,“那就把闲云阁背后的人给本王挖出来!本王就不信了,除了乾和殿还有本王奈何不了的人!”
乾和殿,乃顺平帝的寝宫。
房谋士笑了笑,“三皇子莫急,若这点小事他们都办不好,他们也没必要留着了。”
房谋士从一叠纸中抽出一张,“闲云阁的幕后老板是云州府清水的莫守谆。”
“莫守谆?”三皇子一怔,眉头蹙起,“被夙重耀推上江淮十八商行行会会长之位的莫守谆?”
房谋士点头,“正是此人!”
三皇子大怒,“夙家想脚踏两只船不成?来人,去把夙扶雨给我叫来!”
立刻有人应声,领命而去。
“老五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在边关打了几场胜仗,被父皇召回京来问话!夙扶雨那个眼皮子浅的就以为老五有了机会!”三皇子嗤笑,“想把他闺女留在家里赌老五的上位,简直愚不可及!”
房谋士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三皇子发完脾气,重新落座,“房先生,找个人,把他那闺女远远的给本王打发了!”
“夙二小姐那样的岁数,京城凡是有体面的人家谁愿意娶个老姑娘当宗妇?不过……”房谋士一笑,看了三皇子一眼,“徐侧妃不是刚难产去世吗?三皇子不如……”
“你让本王娶夙思嫣?”三皇子愕然。
房谋士颔首。
三皇子往后靠在太师椅上,以手托肘,一手摩挲着下巴,片刻,轻笑,“倒是个法子!”
半个时辰后,夙扶雨到。
三皇子请了他入座,将慕青的身份与他说了,话里藏话道,“若不是知道夙侯爷是忠于本王的,本王险些要以为慕青是安排的人了。”
夙扶雨满头大汗,连道不敢!
掉头把夙重耀骂了个狗血淋头,“闲云阁是莫守谆的,慕青却是闲云阁的大师傅,你是怎么管教的人?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是不是嫌咱们忠勤候府还不够乱?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赶紧把这事儿给我处理了!”
至于怎么处理,夙重耀的理解就是:杀人灭口!
却不想派出去的人还没动手,三皇子又送来一个消息,夙重华曾化名莘十,兵营籍贯显示在江淮,与莫守谆有过接触。
而莫守谆曾与收养夙重华的夏家是连襟关系。
这个消息让夙重耀险些呕出鲜血来!
“我当初就说斩草除根!斩草除根!老二偏要留活口!瞧瞧这消息,啪啪啪的打脸……”夙重耀将信纸一把甩到说桌上,冷笑。
夙重荣皱眉拿起纸,看完,亦是满脸愕然,“怎么会这么巧?”
“怎么会这么巧?天底下巧合的事多了!说不得那个慕青就是莫守谆手底下养的死士!被派来保护夙重华的!”夙重华满脸的嘲弄。
夙重荣捏紧了纸,别过脸去,“爹,如今怎么办?”
夙扶雨看着两个儿子,思忖良久,“这个莫守谆,不能留了!重耀,你去江淮一趟,把莫守谆的产业能接手的接手,不能接手的……就毁了!十八商行行会的会长我看不如换成宋家!”
“宋颜不成!”夙重耀立时摆手,“他跟莫守谆是合作关系,不会轻易帮咱们拉莫守谆下台……”
“宋颜此人重利,你只管把价码抬高,许其好处,不怕他不为咱们做事!”夙扶雨沉吟片刻,道。
夙重耀还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顿住,夙扶雨睨他一眼,“有话就说。”
“儿子是想,先前倒是有个人挺适合。可惜,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一家几十口被一夜灭了门!”夙重耀摇了摇头。
夙扶雨蹙眉。
“爹放心,我明日就动手去江淮,不但莫守谆跑不掉,夏家一门也会让他们消失的不留半点痕迹!”夙重耀血肆一笑。
夙重荣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去看夙扶雨,夙扶雨朝他摇了摇头。
……
江一神色严肃的进了莫守谆的书房,遣退了屋内伺候笔墨的小厮,关了门,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莫守谆。
“怎么了?”莫守谆奇道。
江一虽平素都面无表情,可此时脸上的神色显然与平时的面无表情又不一样。
“京中来信,说夙重耀要对爷和夏家下手!”
莫守谆脸色骤变。
忙打开手中的信,一目十行看完,神色凛然,双眸透出股股寒气,“没想到三皇子的人能查的这么深,倒是我们小瞧了他!”
“爷,事不宜迟,我带人即刻回清水,保护老爷子、老太太和夫人、少爷、小姐他们……夏三老爷和夏三太太那边也要提前安排一处稳妥的地方……”江一拱手。
莫守谆却不言语,转身坐回书桌后,提笔写信,“夙重耀的人从京城出发,到清水至少要十天,我让海东青去送信,最多一日,他们就能得了消息。夙重耀既然还要除了我,江淮这块儿已是不安全,不如……”
莫守谆神色一冷,咬牙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送他们去京城!”
江一大吃一惊,“爷!”
做了这个决定,莫守谆的神色突然放松下来,朝江一笑,“夙重耀那样傲气的人,绝对不会想到,他要杀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江一突然明白莫守谆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当下,也点了头,“一时半会儿,他绝对想不到!”
莫守谆哈哈大笑,“轻车从简,掩藏行踪,等夙重耀的人到清水,他们早已走了很远!”
莫守谆一把撕了写到一半的信,重新提笔,在信上写了一句话,“十一娘京城遇险,速去。”
以十一娘在几家人心目中的地位,这封信一到,怕几家都会立刻打包行礼,即刻上路进京。
莫守谆又另外写了信给万福、万宝,让他们进京时稍作改装,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
又给远在京城的十一娘书信一封,告诉她一系列的事,嘱咐她在京中万事小心再小心!
一系列事情做完,莫守谆又召了苏长亭、梅长风等人来书房密谈,将夙重耀即将来江淮夺产业、杀人灭口的事说了。
梅长风神色冷淡,一双眸子比之前更添了几分冷寒。
苏长亭则是眉头一挑,笑道,“他以为咱们还是几年前的莫记?等他来,且看看,鹿死谁手?!”
梅长风点头,“我去把咱们的人都叫来,纵然夙重耀的地下军队全数出击,咱们也能搏个高低!”
莫守谆哈哈大笑,“好!既然他夙重耀容不下咱们,咱们又何惧跟他搏一把!这江淮可是大安的江淮,不是他夙重耀的!”
苏长亭与梅长风对视一眼,一个眸含厉光,一个满眼算计,点头。
几人商量了半夜,将家中女眷皆连夜安排上船,送往京城,莫守谆安排了江一亲自护航。
莫三小姐与元娘得知真相,都不愿走,却被苏长亭与莫守谆以‘不顾自己也要看顾孩子’的借口撵上了船。
莫三小姐去年得了一个六斤八两的大胖小子,元娘更不可能不顾囡囡的安危,两人无奈,红着眼带着怀了身子的四娘上了船,连夜去往京城。
……
十一娘收到信是第三日的上午。
彼时,她正在屋里画给昭姐儿的衣裳,只听得一道熟悉的尖啸,海东青俯冲而下,将她半开的窗子撞了个稀巴烂,一爪子踩在书桌上,塌了一个洞。
另一只爪子踩在十一娘快要画好的图纸上,将纸抓成了一团。
十一娘抬眸,淡淡看着海东青,海东青委屈的抖了抖往一边倾斜的身子,陷入洞中的爪子往上扯了一下没扯出来,又扯一下,接二连三都不敢再用力。
看向十一娘的眸子越发委屈。
十一娘眼中露出笑意,伸手摸了摸海东青的头,“你怎么来了?”
海东青低低的叫了两声,尖锐的嘴轻轻戳了戳桌子,十一娘好笑的点了它的脑袋,“出来吧。”
海东青才兴奋的叫了一声,一爪子从洞中拔了出来,爪子上系着一个拇指宽的铜管,十一娘神色一凛,松开抚摸海东青的手,解了铜管,拿了信,只看了一行,便脸色大变!
她张口,刚想唤研夏,突然想起什么,取了火折子将信烧了,提笔拿纸,另写了一封信,重新塞回铜管,“把信送到顾子洲手里,他不回信……就咬他!”
海东青叫了一声,头在十一娘手心蹭了蹭,从窗户一跃而起,展翅飞上天空,眨眼就消失在天际。
“姑娘,厨房做了玉米露,我盛了一些,你尝尝。”
研夏推门而入,瞧见桌子上的洞,讶然道,“这是怎么了?”
十一娘笑了笑,“我不饿,你端去吃吧。”
又问,“三爷可在房间?”
研夏点头,“我适才与三爷房里的小厮一起从厨房过来,他端了一碗酸梅汤,说是给三爷。”
十一娘站起身,“我知道了,我去找他说话,你在这吃吧。”
研夏哦了一声,与十一娘错身而过,目送十一娘离开房间,才端了托盘到书桌前,奇怪的摸了摸桌上的爪印。
一抬头瞧见空荡荡的窗口,探头看地上碎成木条的窗框,愕然。
十一娘去见了夙重华,将莫守谆的信与他说了,夙重华大惊。
“他们这是想……夏叔他们……”
脸色都变了。
十一娘忙拉住他,“三姨夫诓了爹娘他们来,除了老宅的人,我家和五叔他们,二姐一家,外公、外婆和两个姨母、舅舅还有李婶他们都来了。”
“我立刻派人去沿途接人。”夙重华就要往外走。
十一娘却摇头,“此事不宜节外生枝,你、我身边关注的人太多,不方便出面!我已让海东青送信给顾子洲,让他寻个安全的地方给爹娘他们住。顾子洲明面上总是慕家人,三皇子不敢派人监视他。”
夙重华这才稍松一口气,却依然自责,“若是因为我,连累了夏叔和三姨夫他们,我万死都难辞其咎!”
十一娘笑着劝他,“与你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查到了我的身份才想要杀人灭口!更何况,江淮那么大一份产业,夙重耀想攥在自己手里是正常的!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拦……”
夙重华抬头,朝十一娘笑了笑,眸底那抹自责却没有半分稍减。
十一娘轻叹一声。
入夜,海东青送来了顾子洲的信,言,落星湖距离京城两日路程,是他的大本营,十一娘若放心,大可把她的家人都安排在他的宅子里,他保证夙家人也好,三皇子也罢,谁也进不去!
口气之大,就差写上一句,“蚊子也别想飞进去”的话。
十一娘拿了信给夙重华看,夙重华眼睛就是一亮,“顾子洲真有这能耐。”
十一娘笑,顺着他的话夸顾子洲,“落星湖千金台,天下谁人不知顾子洲!”
夙重华也笑,眸子比之前明亮许多,“我来写信,让他派人去接夏叔他们,定要护他们平安无事才好!”
十一娘点头,看着他写完,交给海东青。
顾子洲的回信只有四个字,“定不辱命。”
两人对视一眼,都长长的透了口气。
接下来几日,两人行事更加小心翼翼,夙重荣几次来粹华院,拐着弯的套夙重华的话,却都被夙重华识破,落了个没脸。
忠勤候夫人召了十一娘几次,软硬兼施的让十一娘说出进忠勤侯府的意图,均被及时赶到的夙二小姐拦住,带了出去。
一个月后,顾子洲送信来,接到了夏家诸人,让十一娘有机会去落星湖一趟将事情解释清楚。
十一娘暗骂,“你当初一封信送去江淮时怎么不知道先跟我写一封信解释清楚!”
顾子洲打了个喷嚏。
十一娘回了信,说自己最近身边全是三皇子与夙家的人,不好甩开,让他先跟爹娘解释一下,她找个时间再过去。
这次,顾子洲连信也没回。
十一娘气结。
就在她想方设法找空隙去落星湖时,曹家敲了丧钟。
曹家旁支,十娘的夫婿曹家少爷,没了。
三年时间,十娘与夫婿恩爱异常,为了延长夫婿的性命,十娘不舍得用虎狼之药,曹家少爷没给十娘留下孩子。
十娘被曹家人指责克夫,要送她送去家族的庵堂,了渡余生。
族中为十娘说话的曹家老太爷因曹家少爷的死一病不起。
三娘与瑶娘闻听消息,哭的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