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还好你只是被塞住嘴,绑住手,双脚是自由的,不然我们也逃不……”
话还没说完,她猛地刹住脚步,傻眼。
“唔唔……”小孩跑到她面前,不停地跳跃,昂头示意。
鱼沉歌一脸抱歉地拿下他嘴里的布团,“你别怕,也别哭,我会保……”
“我方才就想告诉你了,你走的是一条死路!”小煜气呼呼地喊。
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救兵,结果还是死路一条,害他跑得好累。
“咦?原来你没被吓到啊!太好了,我还担心你哭了不知道怎么安慰呢。”这小孩看起来好聪明,看他的穿着,定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所以才招恶人绑架。
“我才不会哭!”小煜瞪她一眼,看向已经越来越逼近的恶人,拉着她往后,“我爹会来救我的!”
“对!你爹一定会来救你的,在你爹来之前我们先打个商量。”鱼沉歌边将他护在身后,边后退,“要是你爹来了,我倒下了,你记得去丞相府,记得,是丞相府!去找丞相大人,把这个包袱给他!”
一个包袱塞进怀里,小煜愣愣地接住。然后,塞包袱的人已经不怕死地冲上去跟那两个高头大汉——打架。
应该是打架吧?
就跟他跟学堂里的小孩子一样打架。
因为这女人不像会武的爹爹一样,有招有式,而是……
不要命地从地上捡了块大石头冲上去乱砸一通,那两人手里可都拿着匕首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太爱她,她那样子居然也没被伤到,反倒是那两个男人被她东砸一下西砸一下,有些凌乱了。
不过,从她闪躲的姿势来看,小煜判断,她一定是常常跟人打架练出来的。
小煜正看揪着小眉毛,紧张地看着战况。老天爷可能突然收回对她的疼爱了,好不容易砸昏了一个,却被另外一个拿着匕首逼近,她一动也不敢动,高举的石头乖乖落地。
小煜开始四下找石头,可是,唯一能砸人的那一块已经在敌方脚下了,他爱莫能助。
“臭娘们,让你多管闲事!”那个男人对着鱼沉歌抬手,狠狠一巴掌抽过来。
鱼沉歌闭上眼等着那能把她扇到墙上的巴掌落下,但是,她只觉得一阵轻风拂过脸颊。
巴掌能轻到这等地步吗?
她很怀疑地睁开眼,发现站在眼前的已不是那个恶人,而是——
“晏……”
“爹!”
她的呼喊哽在喉间,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自己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这小孩喊他爹?
如果只是这样,她还可以当是听错了,可是他真的上前抱住小孩,柔声安抚。
“没事了,是爹不好。”薄晏舟忙着安抚儿子。
儿子一见到他,所有的坚强勇敢全都不见,扑进他怀里害怕地颤抖,哭泣。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正是因为此次青城之行动静太大,牵连太广,以至于有人怀恨在心,只是他没想到小煜的护卫竟也被买通。
小煜看到站在爹爹身后目瞪口呆的女人,赶紧收起眼泪,把怀里的包袱递给爹爹,“爹,她说这是要给您的!”
薄晏舟伸手接过包袱,缓缓回过身去,包袱的主人已直逼眼前。
“他……是你儿子?”鱼沉歌指着小煜,怔怔地问。
薄晏舟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没有受伤后,将包袱还给她,“多谢鱼姑娘救了犬子,你的包袱。”
犬子。
鱼沉歌呆呆地接回包袱,看了看小煜,又看向他,“晏舟哥哥,原来你已经当爹了啊。”
她的脸很苍白,心好像突然间破了一个洞,怎么补也补不好。
为何她没听说当今丞相有了妻子?
为何她都没听到有人说当今丞相已有一子。
“本官十年前就成亲了,鱼姑娘不是知道吗?有孩子也很正常。”薄晏舟温和地笑道,却也让那张脸更大受打击。
是啊,十年前。
他十年前就成亲了,还是她一手促成的。
她怎么给忘了这件事呢。
十年前就成亲的人,若没孩子才叫怪事。
“倒是鱼姑娘怎会在天都?莫非,鱼姑娘打算做个言而无信之人?”薄晏舟瞥向她手上方才小煜说是给他的包袱,意有所指。
我没有啊!
你说的是‘鱼姑娘’,那我换个身份,以小鱼的身份,就不算言而无信啦!
鱼沉歌很想把这套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久的话说出来,可是,她说不出口,耍不起这个赖了。
一向元气满满的鱼沉歌在这一刻元气全失。
呆了好久,懵了好久,她终于挤出一句话,“晏舟哥哥,孩子的娘……还好吗?”
能与他有了孩子,那他这些年来也必定是极为疼爱自己的妻子的吧?
可是,为何从未听说过丞相有妻子的事?就连一个妾侍都没听说。
“我娘死了。”小煜一点儿也不避讳地说。
鱼沉歌错愕不已,不敢置信地看向薄晏舟,“晏舟哥哥,他……说的是真的吗?何时的事?”
死了?
当年那个女人死了?
难怪没传出他有娶妻,没有娶妻,别人自然就认为他不可能有孩子了。
“鱼姑娘,这是本官的家事,不便告知。本官再次多谢你救了犬子。阿言,你留下来问问鱼姑娘有何需要,务必替她办妥。”薄晏舟温和有礼地对她颔了颔首,牵着小煜的手离开。
鱼沉歌怔怔地目送着父子俩离开,心里酸涩得难受,眼眶也红了。
他竟然经历了丧妻之痛,留下一个孩子让他独自抚养。
原来,她的晏舟哥哥这十年来也不好过。
“鱼姑娘,请问您有何吩咐?”阿言眼看她快哭了,赶紧在她哭之前问清楚。
鱼沉歌吸了吸鼻子,看向阿言,“吩咐只有一个,我要住进丞相府!”
阿言只觉晴天霹雳,恨不得昏死过去了算。
这双眼前一刻明明就要滴出泪了,下一刻就能如此笑意盈盈的。
这女子还真是……百变。
“鱼姑娘,请恕我办不到,您还有别的需要吗?”他也强撑笑容道。
“我就这一个需要啊!我想,你方才一定也听得很清楚,你家丞相大人说,要你问我有何需要,务必替我办妥!”鱼沉歌得意地道。
阿言无语。
这女子怎如此聪明呢。
丞相大人若是知道她这样说,会不会觉得自己被反将一军?
……
鱼沉歌是以丫鬟的身份被安排入府的。
丞相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华丽气派,倒像是勤俭节约的模样。
全府上下仆人不超过十个,府里除了小煜外,还有一个是小煜的伴读,听说是叫做君恩。
鱼沉歌很容易就将丞相府摸个了通透。
春夏交替的夜晚,凉风轻拂,偌大的丞相府白天本来就够清静的了,到了夜里更加寂静得可怕。
鱼沉歌摸透了府上人口,此时正忙着摸索府里每条大大小小的路。
自认为认路很行的她,在这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也免不了俗地迷了路。
她提着一盏灯笼,到处寻找出路。
这府里人太少,也就别指望能碰到人问路了。
晏舟哥哥也是的,都当了丞相了,为何日子过成这般模样。
她敢保证,她的晏舟哥哥一定是史上最寒酸的一个丞相。
她还听到有谣言说当今丞相从不介意打包别人的剩菜回来呢。
而她也发现了,他穿的衣裳鞋子都不应该是身为丞相该穿的模样,至少……不要有补丁吧。
是不是皇上没发俸禄给他啊?
那么大的官,竟还沦落到要穿一补再补的衣裳的地步,还要吃别人的剩饭剩菜。
鱼沉歌心里不停地泛着嘀咕,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进偏僻的一隅。
她抬头,意外的竟看到了他!
她的晏舟哥哥!
一刻桂花树下,他负手而立,一身浅色灰袍,发带绾发,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她欣喜地提着灯笼上前。
“晏……”
她的叫唤再次止住,怔怔地看着映入眼帘的墓碑。
墓碑上只刻着‘亡妻’二字。
亡妻,是那个江家小姐?
除了她,也不会有谁了吧。
鱼沉歌没想到自己又再一次在不适合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他正在缅怀亡妻呢,她居然这般莽撞地跑来打扰。
她悄悄看他,他的脸色是平静的,眼角眉梢里隐隐透露出淡淡的愁绪。
他势必也爱他的亡妻,若不然不会过了那么多年还在缅怀。
她打听过了,府里的人都未曾见过他妻子,当初他当上丞相,住进来的时候就只带了小煜一个人。
也就是说,那个江大小姐是在他当上丞相之前死去的?
“晏舟哥哥,对不起。”重逢至今,这句话一直是她想说的,却没想到是在他的亡妻墓碑前说出口。
薄晏舟缓缓扭头看向她,依旧是没有喜怒的温和,“看来鱼姑娘决定做个言而无信之人了。”
他知晓她住进府里了的。
他回府后,阿言和管家就来告诉他了。
“晏舟哥哥,对不起!”鱼沉歌不想他回避这个话题,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他忏悔的,过了今夜,她还不一定会有勇气了。
薄晏舟轻扯唇角,“鱼姑娘没什么对不起本官的,倒是本官该多谢鱼姑娘。当年,若没有鱼姑娘挥剑斩情丝,又怎会有本官今日的飞黄腾达。”
他的口吻听起来很像是随意闲聊的口吻,可是她的心却一抽一抽地疼。
挥剑斩情丝……
飞黄腾达……
当年,月老庙里,是她紧牵着他的手,以月老为媒,天地为证,结为夫妇。
也是她对他说——
[晏舟哥哥,江家送了好多好多的聘礼过来,爹已经收下了,你随他们去江家吧。]
[你同意?]
[对,既然江家小姐看上晏舟哥哥,又送了那么多聘礼来。你入赘江家,对你,对大家都好。]
[对我,对大家都好?]
[对啊,爹说,以你的才华,有江家帮助的话,他日定能有一番作为,而我们家有了这些聘金,日子也会好过些,我将来嫁人的嫁妆也有了着落。]
[我们拜堂了的!]
[噗!晏舟哥哥,你该不会当真了吧?我缠着你在月老庙前拜堂是闹你玩的,我才十四岁呢,都还未及笄。]
[原来,只是闹着玩。你当真要我入赘江家是吗?]
[爹不好来同你说,便叫我来……爹说,我们家也养了你十多年了,该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
[我只问你,你是真的要让我入赘江家吗?]
[对!我要你入赘江家!你若不入赘江家,江家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
那时候的他,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只是点了点头,很平静,很平静地转身离开,入赘江家。
当夜,他们一家被抓走。
翌日,江家举家迁移。
从此,她彻底断了他的消息。
那时候,她听到爹说大祸临头的时候,她唯一想的就是不能让他跟着一块出事。江家小姐看中他很久了,一直刁难他们一家,为的就是要他入赘。
她想着,让他入赘总好过让他陪着他们一块死的好,她知晓,倘若他知道的话,宁可一起死也不会走的,所以她才用了那么残忍的方法。
江小姐看上的是他的才华,爹也时常说他非池中物,倘若有所机遇,定能大有作为。
这样美好的他,怎能陪他们一起被冤枉惨死呢?
太憋屈,太不值了。
所以,尽管对不住他,尽管他还是不原谅她,但她从未后悔过当年的决定!
“晏舟哥哥,你也知晓当年我家遭遇的是怎样的情况了,我知道你怪我,对不起。”她再一次愧疚地道歉。
“不用觉得愧疚,你没做错什么,都过去了。”薄晏舟对她柔和地笑了笑,“你也别放在心上了,更别纠缠于过去了。”
别纠缠于过去,就是要她别再纠缠他的意思吗?
“那,晏舟哥哥,当年,你跟着江家离开后过得好吗?”这些年来,即使在那样恶劣的情况下,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担心当年入赘江家后的他过得好不好?
会不会被人耻笑,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因为是入赘的关系,所以抬不起头来?
所以,在重逢时,看到他已官拜丞相,看到他过得这么好,她真的很开心。
薄晏舟看着她,轻叹一声,“何必呢?若不好的话,怎会有而今的我?你别再觉得自己有错了,明日就离去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
鱼沉歌看着他的背影,一向能言善辩的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想也没想,直接冲上去从后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