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苡宁别过脸去,眼圈带着雾气,那声音好事隔着一层纱,朦朦胧胧的,让人听了忍不住心头发酸,“秦墨,新婚第二天你就飞往国外,我一个人苦等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你电话关机,短信不回,整个人好像消失了一般,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连一句好话都不给我说。”她吸了吸鼻,泪水簌簌,“也是,这个美梦,从来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可是,你连骗都懒得骗我。”
秦墨迟疑,放在裤腿上的手却骤然收紧,苦涩的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那天,我不应该领完证了才跟你说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你无关。”安苡宁擦着泪水,声音哽咽,“只是,秦墨,到了现在,我依然不相信你是这么无情的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是因为眼睛而躲着我,不见我,那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秦墨抿着薄唇,沉默了许久,“苡宁…”他伸手握着她的手,“你值得更好的?”
“呵…”安苡宁眼中带泪的讽笑,“更好的?你是想让我恢复单身生活,还是生下孩子后做一个单亲妈妈,亦或是将孩子给你们秦家抚养,我再嫁他人?”
安苡宁每说一句,秦墨的心就痛一分,抓着裤腿的手几乎要把裤子给抓破了。只是,他明明心痛的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着,面上却是淡淡的,“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可以。”
这话,就像是挖了安苡宁的心,疼的她捂着嘴巴,眼中豆大的泪珠直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那么的滚烫,滚烫的几乎灼烧他的心。
“秦墨,你说过,我们永远在一起的,永远的。”安苡宁有些失控的抓着他的衣袖,“如果你因为眼睛的事情把我甩开,我告诉你,你做梦。”
秦墨的身子发僵,眼圈也有些暗红,憔悴的神情微微的发白,“苡宁,你有更好的选择。”
“秦墨。”安苡宁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你一定要这么伤我么?”
看着她哭的伤心,哭的绝望的神情,他心中钝痛,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意在心里出蔓延到四肢,双唇颤了颤,最后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沉默,空气陷入了沉默。
桌角上,放着一尊彩绘的雕塑公仔,公仔穿着一字领珍珠的白色婚纱,优雅而美丽。
安苡宁咬着唇,声音沙哑,“这是你去年送给我的,今年,你送什么?”她转头看着他。
秦墨看了她许久,从西装口袋内摸出一个细长精致的盒子,捏着盒子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发颤,慢动作的推到她的面前。
看着精致的盒子,安苡宁露出一抹笑意,想伸手去碰礼物的时候,却被秦墨阻止了。
“等会再看吧。”
听言,安苡宁收回手,目光却好奇的盯着拿盒子,就连吃东西都心不在焉,直到秦墨提出去洗手间的时候,她才将盒子打开。
可是,打开盒子之后,她却傻了。
离婚协议书,他送她离婚协议书…
安苡宁脸色苍白,双唇颤抖,协议书被她抓的皱巴巴的,眼眶中的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协议书的上。
嚯的,她一个起身,猛地冲到男洗手间,不住的狂吼,“秦墨…秦墨…”
安苡宁的疯狂举动,被路人用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可她此刻又如何有那个心思去注意?
走了,他走了?
安苡宁擦着泪眼,乘着电梯,冲下塔底。
铁塔下面,人来人往,她穿梭着人群,却始终找不到秦墨的身影,最后,她忍不住,整个人坐在地面上嚎啕大哭起来。
秦墨,你好残忍,好残忍…
凭什么你一意孤行的认为这样做是为我好?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跟杀了我有何区别?
安苡宁狠狠的擦去泪水,摸出手机,拨了荣峥的电话。
“小婶婶…”电话一接通,荣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怎么样,说清楚了吗?”
“恩。”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过来塔底一趟,秦墨他出事了。”
“什么?”荣峥惊呼,“小婶婶,你先叫救护车,我马上就到。”
荣峥接到电话之后飙车来到了塔底,找到安苡宁的时候,却不见秦墨,“小婶婶,九叔呢?”
看着安苡宁红肿的不像话的眼睛,荣峥心里有种不详感在升腾。
“我骗你的。”
“啊”荣峥蒙了。
“我叫你来不是你九叔晕倒了,而是我有事情要问你。”
荣峥:“….”
九叔没来,难道?
可是不应该啊,是他送他上电梯的。
安苡宁看着荣峥,那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也是前所未有的凛冽,“你实话告诉我,这两个月,秦墨到底怎么了?他的眼睛…”
荣峥心里一沉,背后有些发凉。
“荣峥…”安苡宁一手撑着腰,一手将手中皱的稀巴烂的协议书递到他的面前,“如果你看了这个之后还是觉得我不必要知道的话,那么,婶婶这个称呼我安苡宁担当不起。”
荣峥身型一顿,脑中嗡的一声咋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小婶婶不惜发出这样的狠话?
看着递过来的东西,醒目的《离婚协议书》让荣峥瞪大了双眼。
荣峥手忙脚乱的抚平协议书,发现后面的签字处已经签了九叔的大名。
离婚,九叔要离婚?
这怎么可以?
安苡宁看着荣峥惊慌失措的表情,却不给他缓和的机会,继续开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荣峥艰难的别过头,许久才开口,“出国前,九叔被检查出脑部有血块,那时候,你胎儿未稳,他不想让你担心才以工作为借口出国动手术,一个月后他醒来,左腿行动不灵活,是因为神经尚未完全恢复,后来转移巴黎他是怕你追到美国去…所以…”
“所以,他就要跟我离婚,让我另嫁他人是吗?”安苡宁嘶吼,泪如雨下。
为什么他那么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隐瞒她就是为她好?
难道这样她就好过了吗,就安心了吗?
秦墨,你魂淡,魂淡…
安苡宁撕心的哭着,心痛不已…
“不是的,不是的…”荣峥猛地摇头,“你误会了,不是的…”
最后,荣峥将哭的昏天暗地的安苡宁送回了酒店。
当荣峥回到公寓的时候,见秦墨抱着头,浑身都在抖着。
“九叔…你…”
听到声音,秦墨浑身一颤,许久之后,他抬起红红的眼睛,声音异常的沙哑,“阿峥,我是不是做错了。”
秦墨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强大的存在,而如此接地气如此脆弱的秦墨,他何曾见过。
荣峥动了动唇,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一想到小婶婶撕心裂肺的模样,他又忍不住了,胸腔的一股血气涌了上来。
“九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羡慕你有一个爱你始终如一的女人,羡慕你能取到小婶婶这样的女人,可是你不仅伤了她,你还要跟她离婚,难道因为一个不能确定的因素你就这样伤害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如果她真的跟你离了,你就能看着她跟别的男人恩恩爱爱,你就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叫着别人爸爸,你就当真做到?”
说到最后,荣峥几乎是嘶吼出声的,眼圈里也红红的。
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了闪电的明亮度,轰隆轰隆的声音紧接而至。
巴黎的夜,起风了,没一下,哗啦的雨声就砸了下来。
荣峥顿了顿,红着眼去把窗给关了,却看到楼下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雨中,安苡宁一身白裙,撑着一把白色的大伞,站在雨中,一手撑着腰,一边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前方。
秦墨,我知道你在里面。
如果你不出来,我就一直等,等到你出来为止。
“九叔,小婶婶在楼下…”
他们这是做什么?
一个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一个撑着大肚子站在风雨中…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偏要弄成这个样子吗?“
秦墨浑身僵住,薄唇呡的死紧。
见秦墨不为所动,荣峥急了,“九叔,你难道不知道小婶婶她身体不好吗,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身怀六甲吗。”
不等荣峥说完,秦墨已经冲下楼,只是,到二楼的时候,他却步了。
雨中的安苡宁似乎能感应到秦墨的存在,她撑着伞,一步一步的走到楼梯口。
“秦墨,我知道你来了…”安苡宁抬眼,看着前方映射出来的一个影子。
“你知道吗,从我们确定关系的那天起,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注定了。在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之前,我认为最甜蜜的爱情是你爱我,我也爱着你,然后恨不得直接到白头,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最心酸的爱和最疼痛的爱莫过于在经历磨难之后,那个你最深爱的人,兜兜转转了那么久,最后,以最残忍的方式伤害着他承诺一生的人。”
安苡宁捏着伞柄,泪水无声无息的往下流,“我也一直认为,爱情的最好归宿就是婚姻,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婚姻与我之蜜糖与你则是砒霜,秦墨…”
她的声音哽咽,喉间的疼痛让她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你说过,幸福的婚姻从来都不是门当户对,也没有高攀和低就之说,更没有配不配;你还说,我到死都只能你秦墨的…可是…”
最后食言的那个人是你,想要弃我的人也是你。
拐角处的秦墨,握着扶栏的手渐渐的收紧,薄唇呡成了一条线,浑身在颤抖着,还有不住的摇头,深邃的眼睛渐渐地染上了痛意。
忍不住,安苡宁捂着双唇,哭声异常的压抑,“如果,跟我离婚,能让你快乐,那我,如你所愿。”
安苡宁颤抖的将签好的协议书放在台阶上,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到雨中。
风雨中,心中的碎片,落了一地。
曾经的你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是我触及不到的天涯。
在转身的这一刻,我已经不在是你的谁。
再见了,秦墨!
“苡宁…”
安苡宁转身的那一刻,秦墨冲出楼梯,却在跑出来的时候,视线一暗,整个人直接扑倒在了地面上,泥泞的水溅了他一脸,可他还是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黑暗的视线,他顾不上别的,就那么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他只知道,他不能没有她,更不能失去他。
有的人,一转身,便走出了一生的视线,从此,错过最爱的人。
安苡宁,是他上辈积攒了多少的福缘,在今生才能结为夫妻?
他害怕,害怕她就此走出他的视线,与他从别一生。
黑暗中,风雨中,秦墨再次滑到在地,满身的泥泞,满脸的污浊。跑不动了,他就爬着向前…
“苡宁,别走,别走….”秦墨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哭求,透着重重雨帘。
荣峥出来的时候,看到秦墨在地上爬着哭喊的样子,他的心也碎了。
到底是爱到什么地步,才可以让一个人不顾一切,甚至忘了尊严?
是他的声音吗,是吗?
伤心的几近绝望的安苡宁渐渐的停住了脚步,眨着不知道是被雨水淋湿还是泪水的眼睛,希望在一点点的燃烧。
“安苡宁,你回来,给我回来…”秦墨撕心的喊着,喊得喉咙嘶哑。
这一次,安苡宁听的清清楚楚,她猛然回头,看见秦墨在地上爬着,衣衫泥泞不堪,就连那张脸都沾着脏水,狼狈极了。
她咬着唇,双眼泪下,再也忍不住,朝他而去。
感觉到有人抓着自己的手,秦墨急切的紧紧地抓着那双手,迫切的开口,“苡宁,我很自私,你是我妻子,我看不得你跟别的男人,更看不得你嫁给别的男人…我做不到,做不到..”
安苡宁再次泪如雨下,“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怕许下的承诺无法做到,怕给不了你幸福。”秦墨猛地抱着她,抱得好用力,“苡宁,别走,别走,好不好…”
安苡宁哭的几乎失声,最后强忍着喉间的疼痛,挤出:“好…”
彼此相爱的人,就算是隔着千山万水,刀山火海,也会披荆斩棘,拨开云雾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