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这才从山顶滑落,一路骨碌骨碌地落到山底着了地。
这不滑下来还好,一滑下来可就是一个山崩地裂。因为他确确实实地看到,边境守卫官的旗帜后面,浩浩荡荡的烟尘中起码有二三百人。
感情是要稳住我啊!胖商人绝望地看了一眼布法塔罗,差点没气得背过去。至于布法塔罗,此时则露出一脸人畜无害却又十分值得玩味的微笑,看着可怜的胖商人。
待到边境守卫官亲自把他颁发的通行证拿在手中,他的手中却突然又有如变戏法一般变出一根沾过了墨水的羽毛笔。在胖商人惊愕的眼神之中,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龙飞凤舞一般在通行证上加了几行字。
“啊?守卫长官先生,您,您这是干些什么呢?”
“没什么。”守卫长官吹了吹上面的墨水,旋而转过头来打量了一番这个可怜的商人,“从两天之前,从埃尔塔运来的商品就只能进,不能出。”
与此同时,胖商人把自己的左手举得老高——那是摩擦金币的手势。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边境守卫官绝对清楚得很。
“先生,有些生意我们可以做,但有些生意我是做不了主的。”边境守卫官摇了摇头,背起手开始叹气。“就算你能说服我的上司,那我作为直接放您出境的责任人,如果国王陛下直接问责下来,那这口大黑锅是不是还要原封不动地压在我的头上?要知道,这是国王陛下的命令,算不得什么儿戏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才对的?”
“随你开心好了。”边境守卫官摆出一副仿佛是毫不关心的神色,“你要是觉得有钱没处花,把这些好货找个坑埋起来,那自然没人跟你计较。但是,如果你想要讨回些成本,那就得跟我——”
说到这里,完全的凶色便终于从边境守卫官的眼眶里射出。
“那就得跟我,还有我的队伍到都城走一趟,把这些东西卖给国王陛下。你原本打算卖给西布伊堪奇的自治叛党多少个金币,我们的国王陛下必然公道至臻,不会少你哪怕一个铜子儿的。”
这话说得那是一个冠冕堂皇,可胖商人又怎么能看不穿这里头的凶险所在?在东布伊堪奇的国王陛下面前,谁在行跪下礼的时候还敢想着赚钱?那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至多也就是在核算成本之后,用一个“合理”的价格和自己的成本做平均,把这手里的烫手山芋迅速甩出去——饶是如此,这样还未必能容得那国王陛下的欢心。
而只要让国王有些许不悦,自己今后的生意还做个屁?得罪了谁不好,还得罪国王?这真真是活得不耐烦啦!他能想到的最好情况,就是自己用一个“漂亮”但是会血亏的价格把这些东西丢给东布伊堪奇王国的国王,他也就只有这条活路而已了。
然而,若是就这么简单便妥协于东布伊堪奇方面,那自己还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首先,是讨好西布伊堪奇自治国,也就是自己基本盘势力的想法破产;其次,是自己亏得满地打滚。而实际上无论哪一个后果,都是自己所不想也不能承受的重量……
然而,他的遭遇只是众多西布伊堪奇自治国商人,还有和西布伊堪奇自治国有关的商人的惨状之一。甚至从整个巴希维塔大陆的高度来看,这样“对单一来源商品封闭国境线”的手段在这一短短的时间段也不是什么少见的现象。特别是对两个曾经敌对,现在对峙的国家而言,谁更接近罗尔卢利公国,甚至是谁占有了唯一通往罗尔卢利公国的陆路通道,谁就有正当的理由与先机独自占有来自工业国家的润泽。
胖商人在被宰得满地流油之后,自然是哀嚎着轻车熟路地逃回了西布伊堪奇自治国,到了某个贵族的门下跪着哭诉——有什么比不能效忠,不能献宝更痛苦的呢?胖商人是这么哭着向西布伊堪奇自治国的某位贵族“感人至深”地描述他在东布伊堪奇王国之遭遇的。
这还不够,胖商人还最终拿出了镇山法宝——他自己留下来的一份“中国货”。说起来,这也怪东布伊堪奇的国王有点恻隐之心,最后还是送了一整套给这位被臣下描述成“忠心耿耿”的商人,“以表嘉奖”,允许他留作自用。
还是图样的莫厄国王当然不会想到,正是他对臣下的信任和那丝恻隐之心最后引爆了该死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