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怕是连一个储油点都没有,所有钻探组在圈存地质位置的尝试都扑了个空!在座的各位,有谁能担保埃尔塔能够开哪怕一口井,出一滴石油的?有吗?要不我们建立一整套石油储存转运体系,给什么用?给食用油放着发霉么?”
一片寂静的会场上,解放轮们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写了。它们本该是灌入压缩空气就能转起螺旋桨的骏马,现在却成了需要划动蹄子积蓄力量才能迈开步伐的蛮牛。
不过这样倒也挺好,起码汽轮机不是比起柴油机一事无成——起码它在出力方面未有一丁点落后,反而有巨大的提升。一旦这头被法兰和管道与阀门锁死在轮机舱里的蛮牛真正发起狂来,那可是能让民生号跑得比香港记者都要快!要知道这批锅炉据说还留了些压力余量,海试时民生号跑出了二十二节的高速,而此时的锅炉只不过是堪堪达到了预定压力,并未用光它的全部潜力……据说希尔齐船厂方面高层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点意向,想要把某艘状态良好的解放轮套件略微修改,成为真正的高速运输舰——当然,这还在讨论之中,现阶段的五千吨级解放轮也暂时就把全速定在了十八节,而民生号则是十八点二节。
“报告‘大车’,主机现在已经达到二千八百转!”这会儿被尊称为“大车”的轮机长已经检查了一遍锅炉的主管道,坐在隔舱外的钢板椅上喝着专为轮机舱配备的,防中暑的汽水。只不过这里虽然说避开了管道周围的炙烤,可震动和噪音依旧存在。
“蒸汽室内壁温度达到主蒸汽压力饱和温度了没有?”
“达到了!”那边负责交流和观摩的实习船员比实操成功的,来自中国的老手还要兴奋,“那,按照教科书说的那样,进行阀门切换?”
“对,进行阀门切换。”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补充道,“现在的主蒸汽温度多少?”
“四百二十七度,需要热机多长时间?”对面传来了阀门扭动的声音,大车都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震动。他知道,这头蛮牛身上的束缚正在一点一点松脱,蒸汽便是流淌在它血管里的鲜血,推动它肺泡内巨大的扇叶轮向前转动——这便是工业化的力量。和玄乎其玄,偏要显示出高贵冷艳的魔法不一样,它就是如此粗暴,如此不讲道理,挽起袖子来便要用最热的力量宣示着最强的话语权!
“预热十五分钟,然后加负荷!”这句话的意思倒也清楚,那就是十五分钟之后民生号便要开始回航。“这应该就算顺利启动啦!辛苦你们了!这一班今天提前两小时休息,另一班的兄弟你们代为带话,下一次启动成功就是他们轮休!”
悠长的汽笛声,连续三声——激起了一群站立在民生号张线上的海鸟。与此同时,船艏的卷扬机也开始工作,把数吨重的金色船锚稳当当地从水底捞起来。
“航向275,两车前进一——”
武然立在黑区边缘,独立的甲板走廊上,眼中是开始远去的卡姆拉港,耳中是船上主频段里各个要害部位的通信,而他自己却沉默不语。
黄色和白色混杂的泡沫开始打上船侧舷。七点五节的速度虽然号称“微速”,但已经算得上是城内电动车行驶的平均速度,这时他的脚下已经能感受到海浪和船舷互相冲击碰撞的奇妙感觉。
“航向275不变,两车前进二——”
力工卖力地往炉膛里添加煤炭,而锅炉也不负众望地把更多的蒸汽压进汽轮机高压室。每分钟已经达到四千转,还在向着五千转迈进的叶片带动着大腿般粗细的传动轴,在变速箱里闪转腾挪,最终把力量均匀地分配给了两个约一百二十转每分钟的螺旋桨。
海风在减弱——武然的大衣下摆也停止了摇动。解放轮民生号已经勉强跟上了海风的速度,航迹直指的卡姆拉港也越变越小,不消半小时便变成了一条线。
说起来,自己还是第一次乘这样的船出海远行,坐的还是“头等舱”——武然想到这里,便不由自主地对着面前的蔚蓝大海吹了声口哨。在这海天一色的景色面前,笼罩着他的阴霾好像就在一点点地散开。
既然都要回国了,那干脆轻快点吧。万一回了国真想轻快又轻快不起来,那才是该吃后悔药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