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岂知贾芸近日大门竟不得进去,绕到后头,要进园内找宝玉,不料园门锁着,只得垂头丧气的回来。想起:“那年倪二借银与我,买了香料送给她,才派我种树。如今我没有钱去打点,就把我拒绝。她也不是什么好的,拿着太爷留下的公中银钱在外放加一钱,我们穷本家要借一两也不能。她打量保得住一辈子不穷的了,那知外头的声名很不好。我不说罢了;若说起来,人命官司不知有多少呢!”一面想着,来到家中,只见倪家母女都等着。贾芸无言可支,便说道:“西府里已经打发人说了,只言贾大人不依。你还求我们家的奴才周瑞的亲戚冷子兴去才中用。”倪家母女听了,说:“二爷这样体面爷们还不中用,若是奴才,是更不中用了。”贾芸不好意思,心里发急道:“你不知道,如今的奴才比主子强多着呢!”倪家母女听来无法,只得冷笑几声说:“这倒难为二爷白跑了这几天,等我们那一个出来再道乏罢。”说毕出来,另托人将倪二弄了出来,只打了几板,也没有什么罪。
倪二回家,他妻女将贾家不肯说情的话说了一遍。倪二正喝着酒,便生气要找贾芸,说:“这小杂种,没良心的东西!头里他没有饭吃,要到府内钻谋事办,亏我倪二爷帮了他。如今我有了事,他不管!好罢咧,若是我倪二闹出来,连两府里都不干净!”他妻女忙劝道:“嗳!你又喝了黄汤,便是这样有天没日头的,前儿可不是醉了闹的乱子,捱了打,还没好呢,你又闹了。”倪二道:“捱了打便怕他不成?只怕拿不着由头!我在监里的时候,倒认得了好几个有义气的朋友,听见他们说起来,不独是城内姓贾的多,外省姓贾的也不少。前儿监里收下了好几个贾家的家人。我倒说这里的贾家小一辈子并奴才们虽不好,他们老一辈的还好,怎么犯了事?我打听打听,说是和这里贾家是一家,都住在外省,审明白了,解进来问罪的,我才放心。若说贾二这小子,他忘恩负义,我便和几个朋友说他家怎样倚势欺人,怎样盘剥小民,怎样强娶有男妇女,叫他们吵嚷出来,有了风声到了都老爷耳朵里,这一闹起来,叫你们才认得倪二金刚呢!”他女人道:“你喝了酒,睡去罢!他又强占谁家的女人来了?没有的事,你不用混说了。”倪二道:“你们在家里,那里知道外头的事?前年我在赌场里碰见了小张,说他女人被贾家占了,他还和我商量。我倒劝他,才了事的。但不知这小张如今那里去了,这两年没见。若碰着了他,我倪二出个主意,叫贾老二死给我瞧瞧,好好的孝敬孝敬我倪二太爷才罢了。你倒不理我了!”说罢,倒身躺下,嘴里还是咕咕嘟嘟的说了一回,便睡去了。他妻女只当是醉话,也不理他。明日早起,倪二又往赌场中去了。不提。
且说雨村回到家中,歇息了一夜,将道上遇见甄士隐的事告诉了他夫人一遍。他夫人便埋怨他:“为什么不回去瞧一瞧?倘或烧死了,可不是咱们没良心!”说着,掉下泪来。雨村道:“他是方外的人了,不肯和咱们在一处的。”正说着,外头传进话来,禀说:“前日老爷吩咐瞧火烧庙去的回来了回话。”雨村踱了出来。那衙役打千请了安,回说:“小的奉老爷的命回去,也不等火灭,便冒火进去瞧那个道士,岂知他坐的地方多烧了。小的想着那道士必定烧死了。那烧的墙屋往后塌去,道士的影儿都没有,只有一个蒲团,一个瓢儿,还是好好的。小的各处找寻他的尸首,连骨头都没有一点儿。小的恐老爷不信,想要拿这蒲团、瓢儿回来做个证见,小的这么一拿,岂知都成了灰了。”雨村听毕,心下明白,知士隐仙去,便把那衙役打发了出去。回到房中,并没提起士隐火化之言,恐她妇女不知,反生悲感,只说并无形迹,必是他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