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长大,等他们遇到他们喜欢的人,没有强迫,没有隐情,毫无波折牵着彼此的手过一生……”她看着木莲的眼睛,黑亮的双眸泛着光,寻求木莲的认同:“世上肯定有这样的人,对不对?”
木莲又被问得愣住,还来不及点头,百里婧已经自床沿上站了起来,拍着她的手背道:“我走了,木莲,等我回来,也许你的孩子已经生了,记得教会他叫干娘。”
“好。”木莲轻轻一点头。
百里婧转过头,看到墨誉,他躲闪着目光不大敢看她,百里婧道:“墨誉,记得好好照顾木莲,我只剩她一个师姐,不能让人欺负了她。”
墨誉的个子比百里婧高出一个头,他看着她的时候,她已经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走了。眼看着她绕过屏风,就要远走,墨誉忽然追上去,喊道:“你自己小心点!”
百里婧正要跨出门槛,很意外地回头,见墨誉一只手扶着屏风的边缘,眼神有些莫名的迫切。没有多想,百里婧礼貌地冲他一笑,没出声,走了。
墨誉这一刻忽然恨自己不是武举出身,否则,她要去大西北,他便可与她同去,百无一用是书生,只会舞文弄墨有什么出息?
尽管木莲早就知晓墨小黑的心思,却还是在他这声焦急的喊声里心内一痛,她刚才没有回答婧小白,世上不可能有两全其美的婚姻,绝对不可能有,多的是无可奈何和委曲求全。譬如主人,说要带婧小白走,却还是将她留在了这里,如今眼看着她要上战场,主人又当如何?只是,这样一来,唯一的好处便是将婧小白带离了病驸马身边……
丫头们在帮百里婧准备出行的东西,百里婧也在收拾着,过了会儿,有小丫头进来禀报:“公主,御膳房的两位师傅准备了一桌酒菜,为公主践行。还有,驸马爷的药熬好了,还没喝呢。”
百里婧这才想起来:“驸马爷人呢?”
“奴婢见驸马爷回偏院去了。”
百里婧道:“那就去偏院用膳吧,药呢,拿过来,我先带过去。”
丫头们将药装在食盒里,百里婧独自一人往偏院走去,可到了小屋,却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墨问,不由地有些担心。
墨问在竹林旁的小池边坐了许久,期间,桂九和黑鹰都来过,见主子与往常格外不同,两人谁都不敢出声,只互相使着眼色,埋怨孔雀为何偏偏不在,若是有她在,就好办多了。查一查主子是不是又犯病了,或者问一问他怎么了……
墨问忽然开口道:“准备一下……”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回长安吧。”
长安宫阙深深,清冷异常,也总好过这里无人问津。他的妻不稀罕她,再高的位置爬上去又有什么意思?
桂九、黑鹰大喜过望,立刻跪地道:“是!”
两人消失在沉沉夜色中,墨问又坐了会儿,起身缓步往回走,林间小道就那么两条,他看到他的妻在另一条小道上急急找着什么,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她。
“墨问!墨问——”直到听到他的妻叫他的名字,墨问才知道,她在寻他。
这一刻,不知怎么的,墨问的脑子里忽然想起新婚之夜她自睡梦中喊出的那几声“韩晔”来,带着绝望的哭泣。墨问的报复心理乍起,要是他以凄惨无比的方式死在她的面前,她是否也会绝望哭泣?脑海里随即出现护城河畔,她看到他身中九箭时的愕然表情和痛哭失声……
她也是担心他的。
他就这么喜欢看她绝望?
不,不是的,他只是想看到她在乎他的样子,寻常时候无法辨别,他被逼得毫无办法,才希望走一些极端的路子来证明一番。他并不是真的希望她难过……
墨问呆呆地杵着,手忽然一松,手心里的那样东西滑落在草地上。墨问恍惚清醒过来,弯腰拾起它,拿到眼前来细细瞧着,抹去上面的草屑灰尘——深海血珀制的哨子,世上绝无仅有的一件珍品,她送给他的时候,他还不爱她,谁知竟越陷越深终至今日这不可自拔的地步……这都是命,无法预料。
过去许多年,他从不明白什么是牵肠挂肚焦躁不安,如今他总算明白过来,却不懂该怎么做。他以为付出了许多,一旦得不到同等的回应,他便狂躁暴怒,想要撕碎了她塞进腹中,让她永远都不能离开他。
他急功近利地想要回报,带着强硬的掠夺姿态而来,却又表里不一,做足了伪善的戏码,而韩晔,无论遭受多少她多少指责和羞辱,始终没有对她恶语相向,杀机四伏里第一个去救她,他看得出来韩晔对她有多容忍多在乎,温柔自眼神到动作都无法掩盖……
这似乎,就是他和韩晔的差别。
并不是时日的长短,是他做得还不够,若真心可以用尺来量,他先前的那些“真心”多半是假的。他从不信神,这一刻却开始相信上天的公平。
心境忽然平和下来,墨问朝那道焦急的身影走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沙哑的嗓音唤着她:“婧儿……”
百里婧的步子止住,呼吸略粗重地回头看着他:“墨问?”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平复了一下思绪后,握着她的手写道:“小疯子,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你要去救赫表哥,那就去吧,我明日就去向父皇请旨与你同去北疆,再难走的路,我陪着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