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阴云酝酿之后,京中天上飘下来的不再是以前的雪粒子而是雨滴,虽然下雨寒意森森,但春意已经明朗。
明天是礼部试也就是省试放榜的日子。
程四郎坐在书房里已经半日了,虽然半个月前已经考完了,但紧接着还有殿试,也不敢肆意玩乐,还得老老实实的读书,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必要。
如果省试没过的话…….
春雨无声,但程四郎还是觉得满耳都是嘈杂。
他干脆起身来回踱步,忽的又停下,竖耳听得外边,隐隐有乱乱的脚步声,顿时心中一揪忙回几案前坐好,待坐好,那脚步声却又不见了。
听错了吧…
程四郎又塌下肩头,看着几案上的书卷闷闷一刻,果然是无法读进去,干脆又站起身来。
门就在此时被猛地推开了。
“四郎君!”婢女的笑声响起。
程四郎吓得一个趔趄坐回去。
屋子里响起婢女的笑声。
“半芹姐姐,你不要逗四郎君了!”半芹说道,推开她自己先进来。
程四郎面色涨红,故作镇定的拿起书卷。
“什么事?我在读书…”他说道。
婢女收了笑,面色黯然上前。
“四郎君…”她凄凄说道。
“姐姐。”半芹跺脚,“你别逗四郎君了。”
她说道上前屈膝施礼,笑颜如花般绽放。
“恭喜四郎君。”她说道。
程四郎顿时脑子轰的一声,眼前烟花炸裂。
虽然明日才是放榜的正日子,但此时榜单已经出来,有关系有本事的人已经能知道结果了。
而他的妹妹程娇娘自然也算是有关系有本事的人吧。
是中了吗?
“半芹,不是我要逗四郎君,是四郎君要学谢太傅。”
“谢太傅是谁?”
耳边两个婢女的说话声还在响起,程四郎已经完全听不到心里去了,满耳都是中了,中了,终于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中了三百五十六名…”
程二老爷哼声说道。
“录取了四百一十八人。”
程四郎面色惭愧,当然这种惭愧跟没考中的惭愧完全不同,心情不同。
“那也是中了。”程娇娘说道。
“就是最末一名,殿试时居前位的也有。”婢女笑道,“听说老爷当年省试二百九十名,殿试却跃居一百三十四。”
程二老爷闻言勃然变色,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程七娘先开口了。
“父亲考的比四哥好。”她高兴的说道。
“是啊是啊,那年应试的考生少,所以只取了三百名。”婢女笑道。
三百,二百九十?
“啊,那父亲是倒数十名。”程七娘心中算着脱口而出。
程二老爷气的瞪眼。
“一家能出两个进士就是难得的了!”程二夫人忙打圆场说道。
“也不难吧?”婢女笑眯眯说道。
这谁家丫头?这么没规矩?还是不是程家人了?
程二老爷气的要开口骂谁家不难?话到嘴边看着这婢女醒过神来了。
这婢女还真不是他们家的!
张家的!
张江洲家,从祖上到现在先后出的进士可不止两个了,不说祖上,就说张江洲这两辈,已经不下四个了…
这婢女是师者长者赠,哪里能随便骂…..
程二老爷到嘴边的呵斥又生生的咽回去。
“好好准备殿试吧。”他说道,甩袖而去。
“四郎君我们去看榜吧。”婢女也不理会程二老爷的脸面闷气,笑着对程四郎说道。
“不是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亲自去看?”半芹问道。
婢女笑了。
“看榜很热闹的,就跟大庙会,赏灯会,人多,又好玩。”她说道,“还能看到榜下捉婿!”
屋中几个小娘子的眼都亮了。
说起来进京这都要快要满两个月了,院子里那初来时光秃秃的花树现如今已经冒出待放的花苞了,从严冬到初春,这都跨了一个季节了,她们却还没出过家门,更别提看庙会灯会。
都说京城繁华热闹,她们却觉得还不如在江州好呢。
听这婢女说的热闹,几个人都有些坐不住。
“娘子,我们陪四郎君去吧?”婢女问程娇娘。
程娇娘点点头。
“四郎君?”婢女又看程四郎。
程娇娘答应了,程四郎哪里有不答应的时候,立刻点头。
“你们…”婢女的视线又转向程四娘五娘七娘,看着她们闪闪的带着期盼的神情,“一起去吧。”
三个小娘子顿时心花怒放,下意识的站起身来。
程七娘却又噗通坐下来,绷着脸哼了声。
见她如此,程四娘和程五娘迟疑一下,互相递个眼神,犹犹豫豫的要坐不坐。
“那换个衣裳咱们就走吧,来人,备车。”婢女已经大声说道,一面冲她们做请。
人家都请了,拒绝了总不好吧,程四娘五娘再没犹豫抬脚上前。
看着人都要走,程七娘顿时又站起来。
“四哥。”她喊道,蹬蹬跟上,抓住程四郎的衣袖,“我要和你坐一个车。”
程四郎带着几分宠溺笑着点点头。
看着丫头仆妇们因为这么多人要出门都忙碌起来,一直被忽略的当家主母程二夫人只得也跟着起身。
“半芹,半芹。”
她疾步出来,看着正吩咐几个仆妇的婢女忙含笑说道。
婢女应声是,到底跟仆妇说完了才过来。
“夫人有什么吩咐?”她问道。
“四郎高中了,怎么也得贺一贺。”程二夫人笑道。
“那是自然,夫人尽管安排就是了。”婢女亦是笑道,“花钱来我这里支就好,我陪娘子她们去看榜了。”
说罢迈步,走了两步又回头。
“哦,对了,夫人也要一起去吗?”她笑眯眯问道。
程二夫人心里翻个白眼。
“不了,不了,我去看什么,孩子们去玩吧。”她笑道,看着那婢女笑着转身走了,待身影消失在院门,程二夫人脸上的笑顿时就飞了。
我安排?支钱找你?我成什么了?!
程二夫人吐口气,白白握着文书当个空头主子,这种日子她可不希望熬得太久。
大街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搭眼望去似乎看不到边。
“公子,这怎么过去?”
一个小厮目瞪口呆的喊道。
“一看就是初次看榜的。”旁边一个书生笑道,指着那呆掉的小厮,以及其身边的傻掉的公子。
“对啊,当初我们可是三更天就来等候的。”
听到这人说话,那书生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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