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来都已经是天色大黑了。
据说这狮子山的山顶上还有一块更好的茶,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敢上去摘过,因为人们都说这山顶上有勾人引魂的野鬼在,是去不得的,这话大概是从当地的猎户那儿传出来的,真要说起来,胡长子的老爹便是死在这座山上。
在国家实行枪械管制前,农村地区的人家多半多有一种自己造的土枪,用黑火药击发,没有膛线,里面多半装着散弹,火药装多少全凭你准备狩猎的动物大小按照经验匹配,这玩意儿也叫做土铳。虽然精度很差,但是近距离威力却相当惊人,若是用上锡条搓成子弹放进去,三十米的距离可以直接放倒一头二百斤的野猪。
那会儿秋忙结束后,几户村民就相约着上山打野猪,用狗撵猪,一直把猪撵到山顶上困住,然后猎户们就从各个方向包抄上去开枪。
参加这一次狩猎行动的有一对父子:胡长子的爹和他的亲爷爷。
这爷俩都好打猎这一口,分开搜山之后,这胡长子的爷爷就隔着灌木丛慢慢往上摸,只看见不远处有两只猪耳朵不停的忽闪忽闪的扑腾着,这老爷子朝着手掌心“呸”了一下口水,慢慢举起那火铳瞄准,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看得出来这是一头野猪正在觅食呢。
“”得一声枪响,那对大耳朵就往地上一头栽了下去,胡老爷子的枪法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这老爷子大声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和其它村民,通知他们猪已经打到了赶紧过来抬,自己则兴奋的拿出砍柴刀劈开荆棘往里面冲,等他走过去一看,傻眼了,那躺在血泊中的正是自己的亲儿子!
等到其它兴奋的猎户感到现场时,胡老爷子已经晕倒在了自己儿子身旁。据王庄的老人们讲,胡长子的老爹脑袋瓜子直接被小拇指粗细的锡条弹轰开了小酒杯那么大哥洞眼,因为锡在火药击发后,会带着非常高的温度,所以整个伤口当时还呈现出烧焦的样子,可谓是惨不忍睹。
那一年小胡长子也不过两三岁,还是走一步摔两步的娃娃。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胡长子的老妈在一个月后悄悄收拾了行李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过。而当年这件事没有闹大,而胡老爷子在误杀了自己亲儿子之后,也是悲伤自责万分,每天抱着小胡长子念叨着他看见的真的是一头黑面獠牙的大野猪,没过一年,胡老爷子就日渐消瘦一命呜呼了,直到临死前他还说自己看见的是头野猪。
后来这件事,人都说是那山上有野鬼要来勾命,不然胡老爷子那种老猎人怎么会把自己儿子当野猪给打死了,久而久之,那座山的上半截也就没人再上去了。而胡长子从小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家道一没落,便成了如今村里身份最低的几个人了。
胡长子这辆二八大杠可是用了足足他存了两年的钱买上的,为的就是娶媳妇那天可以扎着大红花把她给载回去,这会儿他已经骑着车到了山脚,据说这山的那一头他还得骑上几个小时的车才能到那个村庄去送信。
这小子不仅个子高,力气也是很大,苦人家的孩子都这样,从小使苦力便使惯了,现在正把那二八大杠抗在自己肩膀上哼着小曲往上爬。他是知道自己老爹当年那回事的,可是他早就忘记了老爹长啥模样,十五六岁起就在这狮子山上砍柴了,不过也没上过那山顶,因为山脚的柴就足够这小小的王庄用的了。
这下半山的路,因为常年有人活动,是有一条小路的,胡长子不知道都走上多少回了,哼哧哼哧的不费力就上到了半山腰。他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这件事儿过后,村里人肯定都会觉得他热情,不然怎么会比别人多发了一包烟,多领了几块糕呢。
越想事情越美,就索性停了下来歇歇,掏出那白花花的米糕,就着旁边小沟里甘甜的溪水,胡长子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被人如此重视过。吃完了不算,他又摸出那包印着精美贴的阿诗玛香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舍不得拆,这可是高档货啊,纠结了半天终于拆出一支点上,品了几口,吐出几个圈圈,猛吸了一口气感叹道:这才叫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