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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夜安皓和夜安夙自从那晚听夜倾昱讲起他和凤卿的事情之后,便愈发对他们那辈的事情感兴趣,一得了功夫就缠着他讲。
这日安鱼和安瑾然进宫去看凤卿,夜倾昱正被自己孩子缠的紧,于是便乐的将孩子丢给了他们夫妻俩。
夜安皓眨巴着大眼看着安鱼怀中抱着的精致奶娃娃,不禁满眼好奇的望着。
“姨母,您和姨丈是如何相识的呀?”他近来已经将几位叔伯的故事都打听遍了,倒是还没问过姨母和姨丈。
不妨夜安皓会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安鱼不禁一愣。
她和安瑾然是如何相识的,那可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呢!
“您也是因为和姨丈做了交易,然后才以身相许的吗?”
“额……”从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嘴里听到“以身相许”这四个字,安鱼的脸色有瞬间的僵滞,“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我父皇。”
“别听你父皇那个不正经的人胡咧咧,想听故事呀,姨丈讲给你听。”一把抱起了夜安皓,安瑾然难得显得兴致勃勃的样子。
见状,安鱼下意识的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谁知她方才如此想,便听闻安瑾然的声音响起,“你姨丈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你姨母与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然后就自然而然嫁与我为妻了。”
“可是,这怎么和我在父皇那里听到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安瑾然皱眉想了想,没有想到自己才第一句话就被人识破了。
“我父皇说,我母后她们姐妹三人当中,就只有姨丈你的娶妻之路最是坎坷曲折了。”
看着夜安皓天真的一双眼睛纯净的望着他,安瑾然觉得,这孩子忽然就没有那么可爱了。
“好了、好了,别听你姨丈逗你,姨母和他相识的故事,其实是这样的……”
几年前的北朐渝州城
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处站在一名女子,一身粗布麻衣,头发简单的在后面半挽了一个发髻,脸上不知从何处蹭到了些灰尘,挡住了原本的眉清目秀。
她站在那已经有一会儿了,不知是不认识路还是如何,竟半晌都没有移动过。
可若是走近些看的话便不难发现,她的眼眶中似是隐隐泛着水光,竟不知是为了何事露出了这副模样。
安鱼仰头看着城墙上的“渝州城”三个大字,眸光从初时的茫然渐渐变得坚毅。
一旦跨出这一步的话,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家没了,人也都死了,她侥幸活了下来,所思所想便只有报仇而已。
但是,她只是一名女子,无权无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甚至连武功都没有,倘或真的想报仇,便只能利用别人。
目光笔直的望进城里,安鱼想了想之后竟转身朝着城外走去。
来的这几日她已经都打听清楚了,如今北朐皇室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争斗愈演愈烈,他们两人都是皇储有力的竞争者,而她倘或想到借助北朐的势力为自己报仇的话,便要择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而不日之后,听说他们将要去龙延寺,那时便是她的机会。
如此想着,安鱼便一路打听着,朝着龙延寺而去。
临到山门前的时候,她的脚步却缓缓停下。
寺庙乃是僧侣清修之地,她一个女子贸然前来投宿他们想必不会收纳……
皱眉微思了片刻,她毫不犹豫的走到了路旁捡起了一块不算大的石头,扬手便朝着自己的额角上砸了下去,顿时便见额头上渗出了鲜血,而这一切都被暗处的一双“美眸”看在了眼中。
用手使劲儿按了按伤口周围的地方,鲜血顿时流的更多,安鱼用手指沾了点蹭到自己的脸上和衣服上,又揉乱了自己原本束的简单却整齐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无视自己满身的脏污,安鱼摆出一副极其虚弱的样子上了山,可是沿途未见一人,心下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这龙延寺也是北朐数一数二的大寺院了,何故竟无人前来呢?
心下稍有些惴惴不安,安鱼眼见再往前便隐隐有和尚过来,她便也不再往前走,直接倒在了地上,冷眼看去竟难断是死是活。
且说那两个小和尚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山门外走,却不妨见那里倒着一人,满脸血污,狼狈至极。
“有人受伤了!”说着话,两人便赶忙跑到了安鱼的身旁。
“快去禀报方丈。”
“可是……寺中近来有贵人,不是不许寻常人进到寺中嘛……”其中一名小和尚想到近来老方丈吩咐的话,不禁皱眉犹豫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然是救人要紧。”
两人略一商量,便由其中一人回去禀报老方丈,另外一人勉强撑起安鱼的身子,免得她倒在地上再受了凉。
原本那方丈心中也有些顾虑,恐寺庙中住着的人为此怪罪,可随即想着那女子伤的并不十分重,想来是身子虚弱才晕倒的,给她歇歇脚、供些斋饭,待到她好了便离开倒也无妨。
只是未免安鱼不懂规矩冲撞惊扰了寺中的那位贵人,那老方丈便将她安置在了最偏僻的厢房中,也免得寺中的和尚唐突了她。
待到房中没有了一人之后,安鱼方才睁开了眼睛。
根据方才那两个小和尚说的话,原来这寺中还住着一人,瞧着这架势大抵也是什么显贵的人物,却不知是何人。
洗干净帕子擦了擦脸,安鱼正在心底盘算什么的时候,却不妨方才救她回来的那个小和尚在外叩了叩门,“女施主可醒了吗?”
“多谢小师傅救命之恩。”走至门边打开了门,安鱼满脸感激之色的说道。
“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不必客气,这是师傅叫我送来的一些斋饭还有治疗伤口的金疮药。”
闻言,安鱼一一接过,口中不断道谢。
待到那小和尚离开之后,安鱼看着手中的金疮药,心下不禁想着,她受的伤到底只是些皮外伤,又不是很严重,想来不日就得离开,否则反而招人怀疑。
要想一直等到安景行和安景禾来此的话,便只能再给自己找些“麻烦”才行。
这般想着,安鱼的眼中便极快的闪过了一抹狠色。
事到如今,莫要说是给自己寻些病痛,便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只要能够为家人报了仇,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安安静静的用完了膳,安鱼便独自一人待在房中,并没有随意到处走动。
可是到了晚间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至月上梢头,寺中一片静寂,她才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屋子。
借着皎洁的月光走到院中放置的水缸那里,安鱼舀起了一瓢水,毫不犹豫的从自己的头顶浇下。
如今尚是初春时节,早晚时分天下还凉的很,她这一瓢水泼下来顿时冷的自己一个激灵。
接连倒了几瓢水,安鱼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冻的麻木了,这才停下了手。
冷水冲淡了她脸上的灰烬,月光下,但见原本长相毫不起眼的女子竟脱落成了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倘或此刻有何人见到的话,必然要吃惊的。
哆里哆嗦的回了房中,安鱼并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树影忽然晃了一下,随后趋于平静。
而此刻在距离安鱼这处稍有些距离的院中,门口站着一对护卫,可见里面的人身份极高。
房中燃着一些安神香,屋内摆设虽是简单,但却精致考究。
摇椅上躺着一名男子,身着一身素服,打扮的虽十分整肃,但是奈何容貌太过出众,竟丝毫没有减损周身的气质。
只见他微闭着眼睛,身上搭着一条锦绒毯,随着摇椅前后微微晃着,看起来十分怡然自得的样子。
见状,赤炼声音压低的开口道,“主子,那女子用冷水把自己全身上下淋了个透彻,不知道打算做什么。”
听闻这话,安瑾然的脚轻轻点了下摇椅的脚蹬,椅身顿时便停住了晃动。
随着他缓缓的睁开眼睛,但见一双瑞凤眼华光璀璨,格外耀目。
他的眼睛略有些细长,眼尾优雅的微微上翘,有些笑意盈盈的样子,目光流而不动,极富魅力。
“看来她是想留在这……”开口的声音懒懒的,却又如空谷竹音般澄澈清净。
“是奔着主子您来的?”
“未必,再看看吧!”话落,安瑾然便起身走到榻上抱起了一只昏昏欲睡的貂儿,浑身的皮毛光滑的像是丝绸一般。
方才有人接近它,便见它身上的毛猛地炸了起来,原本微合的眼睛也猛然瞪大,全然是一副防备的姿态,倒是颇有灵性的样子。
直到安瑾然伸手顺了顺它的毛,它才又乖顺的躺下,似是认出了他是谁。
“这畜生倒是有点意思……”
瞧着安瑾然似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赤炼便也就不再多言,可是他旁边的橙兮却跃跃欲试的凑上前说道,“主子,属下瞧着那姑娘长得可美了呢,您竟不关心关心?”
不妨橙兮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屋内的气氛顿时一滞。
这屋中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暗处还有五个暗卫,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此刻见橙兮又这么不怕死的调侃安瑾然,就连赤炼也不禁扶额轻叹,幸而主子从不和她计较,不然的话,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安瑾然饶有兴味的回身望着橙兮,随后漫不经心的问道,“比之你如何啊?”
“较之属下嘛……稍逊了一筹,她长得虽美,但那身子骨太弱了些……”没有听出安瑾然的打趣,橙兮竟认真的歪头回道。
“赤炼不必再去盯着了,让橙兮去吧!”
“是。”
“哎呀,怎么这活计落到我身上了?”一惊一乍的疑问道,橙兮的手惊讶的拖住了自己的肉脸蛋儿。
没有再理会她,安瑾然径自走回了内间准备安歇,似是没有对安鱼的事情抱有多大的好奇心。
待到两人一并走出房间的时候,赤炼不禁伸手掐了橙兮的脸一下,只觉得手下软的不可思议,竟像水一般似的。
“你就不能少在主子面前说话吗?”每次都去招惹主子,到最后连挨罚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何让我少说话,不说话我不憋得难受嘛!”
赤炼:“……”
这么强大的理由,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了。
……
因着前一夜里泡了冷水又吹了风,是以第二日安鱼果不其然就受了风寒。
晨起小和尚去给她送饭的时候,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声,无奈之下便只能破门而入,却不妨见到安鱼晕倒在了房中,脸色滚烫,俨然是风寒高热之状。
见她人已经烧的糊涂了,他们自然也无法开口叫她离开。
不止如此,那和尚还每日按时给她送药过来,却谁知总也不见她的病有何起色。
那老方丈约莫着她怕是也没有几日活头了,是以便也就不再纠结她在寺院中的事情。
可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话说自从橙兮去看着安鱼之后,她每日都会絮絮叨叨的跑到安瑾然面前去念叨有关她的事情。
今日说那姑娘故意往脸上抹锅底灰扮丑,明儿又说她偷偷倒了治疗风寒的汤药,直至后来,竟越说越下道了。
“你方才说什么?”
“哈哈……我就说主子您得好奇吧,那姑娘的身材可好了,皮肤也光滑细腻……哎呦,您打我做什么?”捂着被安瑾然用瓜子打过的额头,橙兮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是他自己问的吗,此刻她回答了他又打她,真是没有良心的主子。
“我是问她倒药的事情。”
“哎呀……您是问这个呀,这又什么好听的,左右不过就是她不愿意吃药,趁着那小和尚走了,她便将汤药尽数都倒了,半点都没喝。”
“有点意思……”
橙兮在一旁觑着安瑾然的神色,见他目光玩味,便又贱兮兮的说道,“是吧、是吧,我就说这姑娘有意思的很,主子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瞧着橙兮这一副急吼吼的样子,安瑾然不禁挑眉道,“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这不是怕主子您寂寞了吗,自从您来龙延寺装模作样的过老侯爷的忌日,可是好几日没有招过漂亮姑娘了。”
闻言,房中空气忽然一动,想来是个人逃命去了。
连这样的大实话都敢当着主子的面儿说,橙兮想来是当真想死极了。
然而令众人感到意外的却是,安瑾然听闻橙兮的话却并未动怒,而是微眯着一双瑞凤眼问道,“橙兮啊,你将来可要寻个什么样的夫君?”
“嗯……”认真想了想,橙兮方才回道,“只要不想主子您这般朝三暮四就好。”
“……呵呵。”
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安瑾然想,今后定要给这小妮子寻个“惊天动地”的夫君才行。
而私下里那些人见橙兮又在主子面钱冒傻气,不禁感叹她的运气。
她如此说话行事没辙没拦的也不是第一日了,可是每次主子都不会真的同她计较,只是每每看向她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弱智一样。
“主子,属下将迷魂香都为您备好了,今晚……哎呀,您又打我做什么……”
“回去看着她,我倒要瞧瞧,她如此折腾到底是有何目的。”
原本他还怀疑对方有没有可能是奔着他来的,不过瞧着眼下这架势,又觉得不大可能。
直到不日之后,安景行和安景禾来龙延寺敬香,仪仗中莫名闯入了一名女子,安瑾然方才终于明白了她的打算。
皱眉看着被侍卫押到仪仗前的女子,安景行原本微怒的目光猛然变得一亮。
那女子虽是一身粗布麻衣,但是面容却白皙绝美,漆黑乌亮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倔强。
她打扮的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落魄,可是偏偏长得很是艳丽,不觉让人眼前一亮。
“殿下,怎么处置她?”
还未等安景行说话,倒是一旁的安景禾开了口,“哪里来的野丫头,还不拖下去!”
“是。”
“慢着。”就在安鱼要被那两名侍卫押下去的时候,安景行却忽然开口制止。
见状,安景禾意味深长的望着他说道,“怎么,四弟是怜香惜玉了?”
没有理会安景禾打趣的话,他径自走到了安鱼的面前,动作轻柔的拂开了散乱在她额前的碎发,伸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
“带她下去吧,切记不要为难她。”
“卑职遵命。”
安瑾然静静的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看着那女子紧紧的攥住了披风的边缘,他眼中的笑意更甚。
本还合计着她是不是要使美人计刺杀皇子殿下,却哪里想到她竟没有半点武功,那她选择在这个时候接近安景行和安景禾是打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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