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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倾瑄起兵谋反之后,不止是丰鄰城,就连永安这边的局势也变得紧张起来。
从前依附夜倾瑄的那些人大有避患的打算,不曾响应丰鄰城那边的情况不说,甚至还一味的躲在府中,生怕被人当作和大皇子同谋的叛党。
不过有生出异心的,自然也就有死心塌地追随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情况,是以夜倾桓才会提早将夜倾君派至了此处,为的便是在这儿在夜倾昱离开之后镇住永安之地的这些魑魅魍魉。
夜倾君手中带着的乃是庆丰帝的亲笔手书,再加上如今监国的人是夜倾桓,众人自然不敢忤逆他。
也幸而是他在这儿,因此永安这里才没有出了大乱,只不过却也是闹得人心惶惶。
这一日,永安城中又下起了大雪,片片雪花缓缓飘落,仿佛整个天地都陷入了一片静寂之中。
凤婉晃荡着双腿坐在椅子上,皱眉看着自己的右手,她的心下不禁愈发的疑惑。
身上外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偏偏右手的感觉越来越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抬头见到那名黑衣男子一言不发的站在里间,凤婉实在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找你主子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你。”
“我家小殿下吩咐过了,要属下在此保护您的安危。”
“不用你保护,我没那么弱。”说着话,凤婉便端起一旁的茶盏似是要喝茶,可是谁知手下一抖,茶杯连带着热水就直接洒在了身上。
恰好夜倾君带着千澈从外面回来,见到这般情形便赶忙上前,仔细的查看她有没有被烫伤。
“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有烫到了?”一边说着,夜倾君一边拉着她查看着,随后转头将目光落到了内间的千溪身上,“怎么回事?”
“回殿下的话,是凤姑娘一时没有拿稳茶盏,所以水才洒了出来。”
一听这话,夜倾君的眸光顿时一闪。
见凤婉眸色深深的望着他,夜倾君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随后朝着千澈等人说道,“你们先出去。”
“是。”
话落,便见方才还在房中的两个大活人眨眼之间消失了身影。
待到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夜倾君依旧拿着手帕擦拭着凤婉的双手,待到将她手上的水擦干净之后,他便轻轻的将其握在了自己的掌中,一改往日的那般嬉皮笑脸。
“婉儿,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心知有些事情恐怕是瞒不住了,夜倾君也不打算再继续遮掩下去,前几日他也和将军姐姐商量了一番,凤婉的性子不似寻常的那些小女儿家,这些事情原该说与她知道的,既然如此,那他便不该再有所隐瞒。
听闻夜倾君的话,凤婉也没有去理会他对她的称呼,只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缓缓抽出,随后眼神执拗的问道,“我的手是怎么回事?”
“在刘府的时候,他们对你用刑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只记得疼,其余的不记得了。”说话的时候,凤婉表现的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曾经经历的那些伤痛根本就不是她承受过的一般。
紧紧的握住了凤婉的受,夜倾君神色郑重的对她说道,“救你回来的时候,你的手脚都各有一处重伤,那老大夫说日后行动恐会有些不大方便。”
“你是说,我会变成废人……”
“不是的,婉儿,你听我说,待到丰鄰城中局势安定了下来,我便会带你回去,那里有最好的大夫,他们一定能够治好你的。”
愣愣的看着自己被夜倾君握住的手,凤婉忽然微微勾唇,笑的一脸的乖戾之色,“呵呵,不过如此而已,还治它做什么?”
“婉儿……”
猛地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凤婉勉强使劲儿的紧握成拳,甚至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见状,夜倾君想要出言劝阻,可是看着她眼中倔强的泪水,到底还是沉默了下来。
就在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之际,却见门外有小丫鬟忽然来报,说是萧蕊前来求见。
“不见。”声音微寒的说完了这一句,夜倾君便专注的望着凤婉,好像并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们似的,特别是像萧蕊这样毫不相关的人。
但是令夜倾君没有想到的却是,尽管他说了不见,但是她还是随着凤卿一起进到了房中。
原是因着萧蕊准备离开的时候恰好见到了凤卿来此,倒是刚好同她一起进来了。
缓步走至了屋内,萧蕊一眼便见到了夜倾君半蹲在凤婉的身前,脸上带笑的朝着她说着什么,眼中的眸光好不宠溺疼爱。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萧蕊忽然觉得刺眼的很。
说起来,在她的眼中,夜倾君如今也像个小孩子一般,可是偏偏他在凤婉的面前却表现的十分成熟,好像他永远都可以成为她的依靠,给她所有的保护似的。
想到这儿,萧蕊的眸光不禁黯淡了几分。
“参见殿下。”
忽然听到萧蕊的声音,夜倾君连看都没有看她,只语气淡淡的回了一句,“起身。”
再说凤婉看见萧蕊和凤卿一起进来,她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方才站起身准备回内间,却没有想到脚下忽然一软,幸而被夜倾君眼疾手快的扶住。
凤卿在一旁见到这般情况下意识的便看向了夜倾君,却见他朝着她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六妹妹这是怎么了,身子还未恢复好吗?”故作忧心的望着凤婉,萧蕊语气担忧的问道。
听闻萧蕊的话,凤婉的脚步不禁一顿,随后一脸乖戾之气的望着她说道,“你何苦假惺惺的说这些,你来也不是为了看望我,何苦故意想出这一套荒唐说辞,实在是太假了。”
被凤婉这一顿抢白,萧蕊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虽然她心底最真实的目的的确不是来看望凤婉,可是被人这般直白的戳穿到底还是有些难为情。
脸色微红的扫了夜倾君一眼,却见后者还是神色专注的望着凤婉,萧蕊的脸上便不禁闪过了一抹难堪,“六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娘亲都当真极为关心你的身子,只是近来家里事多繁杂,她也烦心的很,是以才让我自己过来瞧瞧。”
“哼……是吗……”
像是懒得再同萧蕊继续闲扯下去似的,凤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便起身走进了内间。
瞧着萧蕊被挤兑的一脸无措,凤卿却也没有好心的多言,只是朝着夜倾君问道,“她这是怎么了,你惹她了?”
“大抵是吧!”
“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见凤卿和夜倾君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娴熟,满口的“你呀”、“我呀”,好像对方根本就不是皇子,而是一位寻常的人一般,萧蕊的眼中便不觉浮现了一抹深思。
到底是因着凤婉的关系,所以夜倾君才与凤卿这般熟稔,还是因着凤卿的原因,是以夜倾君才对凤婉另眼相看?
想到这个问题,萧蕊再次看向三人的目光中便充满了探究之意。
可是一直到从夜倾君的院中离开,她也还是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诚然,她依旧想要接近夜倾君,但是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只要有凤婉在一日,怕是她的目的就难以达到。
一路心事重重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回,不妨路上遇见了凤馨,也同样的失魂落魄,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蕊本来是打算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过去的,可是心里忽然想到,如今凤馨心里在记恨着凤卿,而自己则是视凤婉为障碍,既然如此,她们说不定会有一些共同的话说。
如此想着,萧蕊便站定了脚步朝着凤馨淡淡笑道,“嫂嫂这是上哪去?”
没有想到萧蕊居然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毕竟她如今与萧竹的关系闹得十分的僵,自从上次他一怒之下出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姑母也因此埋怨上了她,照理说,萧蕊应该和姑母一起对自己横眉冷对才是,怎么反倒对她示好呢?
诧异的看了萧蕊一眼,凤馨略有些不自然的开口说道,“随意逛逛,总憋在房中怪闷人的。”
“天气寒凉,嫂嫂就算是想要看雪景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才是。”关切的叮嘱了凤馨一番,萧蕊状似不经意的朝着她问道,“兄长他还未回来吗?”
“哼,谁知道他死到哪儿去了,永远不回来才好呢!”一听萧蕊提到了萧竹,凤馨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嫂嫂别说气话,想来等哥哥自己想明白了就会回来的,小两口哪里有不吵架的呢,可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也不能真的生气呀!”
被萧蕊这般一说,凤馨的心里也不禁动摇了一些,可是她们却不知道,此刻的萧竹正在碧落庵里面难以脱身。
却原来,当日初至这般淫乐之地,萧竹整日滢欲无度,自然乐极忘归。
可是如今将近两月,萧竹自觉身子困倦,支持不来,不禁思想回家,只是奈何静真和空照正是少年得趣之时,那肯放轻易放他离开。
这日萧竹再次提起要还家的事情,静真和空照却不禁微冷了脸色。
待到夜间萧竹歇下之后,空照不禁和静真悄悄商议着,看看要如何能够将他留住。
只是她们左思右想却都不得办法,心下正是着急之际,却不料空照身边的那女童忽然对两人低声说道,“我倒是有个绝妙策儿在此,教他无绳自缚,死心塌地守着两位师傅。”
一听这话,空照和静真两人赶忙急急追问道,“是何计策?”
那女童对她们两人耳语了一番,随着她的话一句句的说出来,却只见她们两人的眸光越来越亮。
翌日晨起之后,萧竹约莫了个空档便对空照旧事重提,“我到此已近两月,家中不知下落,定然着忙,待我回去,安慰妻孥,再来陪奉”
“既如此,今晚备一酌为饯,明早任君回去,但不可失信,作无行之人。”
难得见这次空照终于松了口,萧竹赶忙说道,“定不敢忘卿等恩德。”
两人当下说好,于当晚设下了酒席,叫来静真相陪,全作为萧竹践行。
当晚夜幕降临,女童摆上酒肴,四尼一男,团团而坐。
“今夜置此酒,乃离别之筵,须大家痛醉。”说着话,静真朝着空照示意了一下,后者便顿时会意,面上含笑的给萧竹斟满了一大杯酒。
“这个自然!”因着想着明日便能离开,是以萧竹的心里也格外的喜悦,当下喝的尽兴。
且说静真和空照两人更番劝酬,直饮至三鼓,把萧竹灌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见状,静真起身走到了萧竹的身边,将他巾帻脱下,空照取出剃刀,把他的头发剃得一茎不存,口中还笑道,“将他头发剃净,自然难回家去,况且面庞又清隽,也照我们妆束,就是达摩祖师亲来也看不出他是个男子。”
“从今往后,咱们落得永远快活,且又不担干系,实在是一举两便!”
说完,两人将萧竹扶至房中去睡,各自分别就寝。
待到一觉直至天明方才苏醒,却只觉得头皮上闪过一阵凉风,慌慌张张的抬手摸时,却是一个精光葫芦。萧竹吃了一惊,急忙坐起,口中不觉惊叹道,“这是怎么回事?”
空照惊醒转来,见他大惊小怪却回答的云淡风轻,“萧郎不要着恼,因见你执意要回,我师徒不忍分离,又无策可留,因此行这苦计,把你也要扮做尼姑,图个久远快活。”
一边说,一边倒在他怀中,撒娇撒痴,滢声浪语,迷得萧竹顿时毫无张主。
此事之后,萧竹无可奈何只得依她,整日做尼姑打扮,住在庵中,昼夜滢乐。
空照和静真两人已自不肯放空,又加添两个女童,或时做联床会,或时做乱点军。
两柄快斧不勾劈一块枯柴,一个疲兵怎能当四员健将。
灯将灭而复明,纵是强阳之火,漏已尽而犹滴,哪有润泽之时。
任教铁汉也消熔,这个残生难过活。
不多日子之后,萧竹病已在身,却偏生没人体恤。
见他久眠床褥,静真和空照心下不禁着急,本欲送他回家去,却又担心他头上没了头发,怕他家盘问出来,告到官司,败坏庵院,住身不牢。
可若是留在此,又恐一差两误,万一他哪日忽然身死,这尸首无处藏匿,被人晓得,弄出事来,性命不保。
又不敢请觅医人看治,止教香公去说病讨药,犹如浇在石上,哪有一些用处。
渐渐地,萧竹病势转加,淹淹待毙。
空照到底还是年轻些,遇到些事情便慌乱的不行,瞧着萧竹这般光景便赶忙朝着静真问道,“萧郎病体,万无生理,此事却怎么处?”
闻言,静真敛目微思,随后眸中闪过了一抹寒光。
“依我看,如今先让香公去买下几担石灰,等他真的归了西,也不要寻外人收拾,我们自己与他穿着衣服,依旧作尼姑打扮,棺材也不必去买,且将老师父寿材来盛了,我与你同着香公女童相帮抬到后园空处,掘个深袕,将石灰倾入,埋藏在内,神不知,鬼不觉,哪个晓得。”
“师兄高见,非我可及。”
当下两人商议好,此事就此商定。
可是她们却不知,二人之间额对话被空照身边的那个女童听得一清二楚,转头便报与了罗刹宫的人。
事实上,从萧长平对乐藻生出了邪念那次开始,玄觞便一直想着要好生为乐藻出气,谁知还未等他闲出功夫来出手,萧竹便自己凑了上来。
他一直让罗刹宫的人盯着萧竹,想着他既是如此喜欢女人,这次便让他直接死在牡丹花下,也算是便宜了他。
是以罗刹宫的人便收买了空照身边的那名女童,让她时不时的在空照耳边嘀咕些什么,彻底的将萧竹“绑在”了碧落庵,想要离开却委实太难。
如今眼见她们做些伤人的勾当,虽说萧竹不是她们亲手杀死的,可是这般病病歪歪的到底和空照、静真两人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那女童未免将来闹出事情来也逃不掉,是以便先报与了罗刹宫的人知晓,一并随着他们一道离开了碧落庵,待到空照察觉到庵中少了人时,却已经为时已晚。
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将碧落庵中的“好事”尽数告了官,待到那些衙役赶至这里的时候,果然将这一窝贼人都堵了个正着。
旁人且先不论,单说空照和静真两人身出家之人,私藏男子,已犯明条,何况又将人弄得淹淹欲死,这自然又是一桩罪。
话说萧竹被衙门的人抬去凤荀府上的时候,却见他已经消瘦如柴,面黄肌瘦,整个人憔悴的可怕,哪里还有半点曾经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凤婧看着两月之前还是风度翩翩的儿子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顿时便守在他的床榻前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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