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下去吧。”
风苓乐福身一礼,再不停留,快步朝着殿外走了出去,没走多远,却是忍不住脚下一软,扶住柱子才算没有失态。
风苓乐眸中精光乍现,她本不是精于算计之人,但是她的身份却拖得她一步步越陷越深,到如今,若想置身事外,已是难上加难!
方才她本着医者仁心而说的那句话,南宫极却是以为她暗含了某种其他的意思,加之她之前在太后面前提了南宫玄的事,只怕南宫极定是以为她是在威胁他!
风苓乐咬了咬唇,抬脚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而去。
因着风苓乐如今救了太后又被医圣亲口承认是唯一能救皇帝之人,太医院之人虽然知道她和风衔之前有过节,却没人敢再像以前那样为难她,甚至不少人还表现出了巴结之意,风苓乐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方治的居所。
方治此时正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假寐,刘方毖在一旁替他打理药田,见到风苓乐来,刘方毖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上的小锄头,走了过来,正欲行礼,风苓乐却摆了摆手:“你我之间,私下不必如此多礼。”
刘方毖一愣,片刻后唇角的笑意却是不自觉的加深了许多:“那就依王妃所言。”
风苓乐一笑,走到方治身边,顿了顿,看向刘方毖:“方老这样多久了?”
刘方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知道风苓乐问的是方治的眼疾,于是道:“就最近这两个月越发严重了。”
风苓乐点了点头,眼神却是一黯,她看出来方治患的是白内障,而且已经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随时都有失明的危险。
在二十一世纪也有许多老人会患这个眼疾,需要动手术方能恢复,只是依方治的年龄,就算是在医疗设备齐全的二十一世纪也不适合动手术,更不要说在这个医疗条件极不成熟的古代了。
似是知道风苓乐所想,方治突然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起身欲对风苓乐行礼,风苓乐赶紧扶住了他:“方老,我和刘太医是朋友,您现在不必拿我当燕王妃,更不用如此多礼。”
方治似是反应有些迟钝,良久方才点了点头,在刘方毖的搀扶下坐回藤椅上,半晌后,悠悠开口:“燕王妃不必为我这个老人家心忧,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岁,只怕还要劳王妃妙手,如今,呵呵,还是算了。”
风苓乐敛了敛眸子,却是没有多说,确切的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听方治哈哈一笑:“王妃不必拘谨,你既是小毖的朋友,与我这老头儿闲话闲话也是没什么的。”
风苓乐也忍不住笑了:“没想到方老竟然这般风趣。”
方治摇了摇头:“老了老了,现在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了。”顿了顿,方治继续道:“燕王妃此来,是想问有关白小子的事吧?”
风苓乐眼神动了动:“方老和医圣很熟?”
方治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语调却显得有些悠远:“我和白小子,曾经都是素问谷的人,算起来,白小子还应该叫我一声师叔。”
“素问谷?”风苓乐皱了皱眉头,显然不知道这个素问谷是个什么来头。
刘方毖接过方治的话:“素问谷当年被称为第一药谷,门人达到千人之多,当时江湖上大半的药铺皆是由素问谷弟子坐堂,其风头一时无双,甚至盖过了当时的医药世家风家,只是四十年前……”
“四十年前,”方治叹了口气,将话接了回来,“四十年前谷主突然将所有人召回谷中,我当时因为与当今圣上颇有交情,正在宫中替他的一位贵妃诊治,因而误了时辰,等我回到素问谷的时候……素问谷已经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风苓乐脸色一变,从方治的表情中,她可以看出来这定是一段难以回首的往事,“所以他们……”
“不错,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尸体……整整九百九十七具……”方治说到这里,苍老的面颊上两行清泪难以抑制,滚滚而出。
风苓乐和刘方毖对视一眼,俱是识趣地没有打断方治的话,任由他将埋藏在心底四十年的委屈诉说出来。
“我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将所有人的尸体安葬,不久之后,我便入了宫,成了这宫里的一名太医……”
话到最后,风苓乐从方治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以及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风苓乐心中一凛,方才刘方毖说素问谷的门人达到千人,而方治说有九百九十七具尸体,如此说来,还有三名幸存者,看方治的意思,似乎……风苓乐敛了敛眸子,片刻后看向方治,却从他的眸间看到了一丝淡淡的死气,当下忍不住开口:“方太医,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