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花香、还有酒的醇香,御医匆匆过来,而他看着被鲜血染就的梨花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那一坛梨花白,是前年的时候她与聂王两个人一同埋下的,相约三人来年再同饮。谁知去岁去了楚江,他们三人竟然无缘一同共饮。
聂王死之后,朝云自杀未遂,御医说朝云打击太大,纵然会醒来,怕是心智会受损。
朝云醒了,醒来的时候忘记了很多的东西——包括聂王。很多的恩怨记得不太清楚,却对于他有着莫名的依赖,那是天生的源自于骨子里的依赖,如同小时候一样。
他自私的想着,她忘记了聂王也好,将她的身份抹杀,他们将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而与此同时,御医们在朝云昏迷的时候,诊断出朝云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一个多月,那是当时她逃离出他的软禁与聂王准备私奔逃离京城的时候。朝云忘记了很多的东西,昭帝也不知道她所怀的骨肉是聂王的——亦或者是他的。
他逼宫登基,将朝云的身份抹杀,安排在了京城郊外,建造了一个只属于他与朝云的世界。
在世上,朝云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他的小容……
朝云怀孕之后每嗜睡,他探望她的时候清醒的时间很少,但是这般亲密相处的时候,自楚江回来之后二人便无那样的时光,也越发的显得弥足珍贵。
在朝云阁中,没有世间的流言蜚语,不用顾忌伦常,他们如同世间所有的夫妻一般,在这个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恍若是精心编织的一场最为美好的梦……
他亲自设计的竹楼,从南山引来的泉水,四季常开不败的花,他陪伴着她,有着初为人父的喜悦,等待着他们孩子的降生。不知道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可是在那一场梦中,他恍若与朝云一般糊涂了,宁愿相信那个孩子是自己的骨血、他们一家三口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他陪伴着他们母子二人,那时他初登基,清除余党、排除异己,朝中一切事宜百废待兴,他很忙,只能抽出少有的时间陪伴他们母子二人。
纵然朝云清醒的时间很少,但是她醒了、他在的话,便异常的黏着他。
朝云喜欢枕花而眠,他在竹楼的屋檐边上种植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只要推开窗户便能看到屋檐下的花,窗户边上放着软榻,可盘膝而坐,也可枕花而眠。
他来的时候坐在那里,朝云如同孩子一般粘着他俯在他的膝盖上数着外面的花朵。
那时没有朝中阴谋、没有算计纷争,小小的天地只有他们二人而已。他抚摸着她的长发,含笑的跟她说着话。
他许诺说:“你生下的将是我唯一的孩子。若是生了个女儿,我便给她世上最好的宠爱;若是生了个儿子,等他一出生,我便封他为太子。”
那一段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时光如同一场幻梦,离开了那世外桃源他们所要面对的是那遥不可及的未来以及——他的野心。
封临嫣为后有了许多的不得已。
因为他初登基,因为朝云之事与楚江闹翻,无家族作为后盾,根基不稳,需要一个百年的世家平衡那些蠢蠢欲动的贵族门阀的人;因为临镇风是他最为得力的助手,临镇风的猜忌多疑,他要稳住那些功臣的心,让这样紧要的关头平衡各方的势力。
封临嫣为后,一举两得,他纵然挣扎过,但是最终的选择依旧未曾改变——王者之路,尸骨成堆,他又怎么会放弃呢。
那时他在想着,朝云可以等,朝云阁——他亲手为她与孩子筑成的世外桃源,朝云与世无争。等着他将王位坐稳,等着和他实现诺言,许给他们的名正言顺的位置,许给她与孩子的名分……
新帝登基,封永安候之妹为后,普天同庆。
朱红色的凤袍上金色的凤凰展翅欲飞,凤冠下那个女子含笑的看着他不胜娇羞。那一刻,他想到朝云依偎在他怀中的模样那一双眼,那样的信任与依赖他。
他牵着一个陌生女子的手,一步步走上城楼,接受臣民们的叩拜。触目所及,都是鲜艳的红色——可是在那一刻,他的脑海里蓦然想起了母妃当年质问他的一席话“朝云与天下,你将会选择谁?”
谁说江山美人不能兼得?朝云也好,天下也罢,他都要!
他成亲那一日,十里红妆,万民朝拜,洞房花烛;朝云阁的朝云动了胎气,难产,直至清晨,产下一名男婴。
那时寒冬腊月,窗外飞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一片琉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