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而是士家天下,于百姓而言,士家天下与外族天下并无区别,否则又怎会有刘宋。寇施主知晓天命,竟连这也不知晓么。”
此前寇谦之不过先入为主,又被崔浩三寸不烂之舌说骗,未曾想到。
这一刻听到谢知非说说,再联想到崔浩一直以来的言行,寇谦之哪会不晓得谢知非说的都是真的。
当下寇谦之只觉口中的苦涩顺着喉咙蔓延到心中,胸中苦闷,难以自拔,竟如同身在佛家所言哭海之中:“……,我自认识人,以为对崔浩看的分明,时时接触竟没你看得清。”
说罢,寇谦之摇了摇头,神色凄迷。
许久之后,寇谦之闭上眼长叹口气,再睁眼时恢复空寂:“今次面圣之后陛下定然会为你安排寺院奉供,小和尚你准备在八角寺还是五极大寺落下法驾”
白衣僧人闻言面带微笑,对寇谦之摇了摇头。
“我欲一观法显带回的佛法宪章,随后回嵩山。”
寇谦之闻言沉默了,这瞬间他似乎感受到崔浩面对他临阵倒戈时的无奈:这有人相对你佛门下死手,你倒是放心大胆的回山里去。
也不知眼前这人到底是心大还是胆大,寇谦之自认是无法做到谢知非这样的淡然:“有时候,老道对小和尚你这平常心,羡慕得紧。”
谢知非面上的笑容干净出尘:“贫僧若有平常心,又怎会北上平城,来这里便是心不平。”
谢知非来平城也是迫不得已。
无论是名还是利还是别的,谢知非要的东西都必须来平城才能拿到。
少林按照谢知非弄出的顿悟要求从不会不缺经书,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经书。
谢知非现在最缺的是佛法宪章,也就是所谓的僧规戒律!
任何一个门派都需要详备的管理条列才能长久,然而系统可以为谢知非提供武功秘籍却没办法提供门派戒律,那不在系统提供的范围之内。
人少的时候,谢知非只需同门下弟子约法三章便能将门派正常运行。
人数一多,就必须有详备的戒律做约束才能使得坐下弟子一心向佛,做到门派长久兴盛不衰。
曾经的谢知非多是写信让门派掌门将戒律打包发过来。
现在么……
感受到谢知非由于的系统友情提示【您需要看邮件服务吗】
谢知非赶紧拒绝:“不,谢谢!”
系统知情识趣【好的】
这个世界都不会看是吧,等这个世界完了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初到这个世界的鞋子覅诶曾经想过从以前的门派戒律中来借鉴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自己对佛的理解,谢知非越发的明白这不可能。
佛讲究的是万物皆空,鞋子覅诶可以借用其他门派极小的一部分,却有更大内容的需要从旁引鉴。
然而此时佛门宪章,莫说谢知非缺,整个天下的佛门都非常缺!
作为西行第一人的法显历经千辛万苦将佛门急缺的经书带回来,然而法显还未将他带回来的那些佛经翻译完全便圆寂。
当年法显到了喜马拉雅山脉的另一边,为了在更短的时间内抄撰更多的经文,法显在抄的时候并未作翻译,带回来的稿件全是梵文。
这时候的梵文还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会的人不多,更何况翻译。
谢知非通过寇谦之有幸见过法显已翻译完成的佛经,从那些被翻译的佛经内容来看,西行的法显必然接触过极其严格的僧规戒律。
那些被法显抄撰回来的经书里,必有谢知非需要的东西。
谢知非不怕梵文!
只是北魏朝廷这里虽然收录有法显抄攥回来的经书,然而作为法显带回来还未被翻译的经书稿件,这东西绝对是宝贝,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
谢知非要看,有两条路。
一是成为天下闻名的佛门大德,而禅宗修行方式与当今主流相勃,若要走这条路,谢知非不等个二三十年等到禅宗做大是别想了。
二是拿到拓跋焘的通行证,这才是最快也是最恰当的方法。通过这个方法,谢知非不但可以看到法显的稿件,还有一定的几率让少林在日后的灭佛中侥幸脱身。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知非终于等到了拓跋焘召见的那天。
北魏信佛,连皇宫的建筑业带着几分佛|韵。
金顶朱门,庄重肃然。
檐上飞龙,活灵活现,几欲腾飞而去。并蒂莲雕,天花乱坠,一派安静祥和。
拓跋焘在书房不远的一处房间里召见了谢知非。
北魏三代帝王均是在这里召见的高僧大德,金碧相射,锦绣交辉,莲形香炉,檀烟缭绕。
年轻的拓跋焘龙马精神,见侍卫领着一白衣僧人进来,乍一见只觉僧人年轻,再一打量不免想到手下同他讲的趣事。
这么一想,拓跋焘话语隐隐有笑:“道实大师,请坐。”
谢知非回礼坐下:“陛下。”
平日里召见佛门高德均是上了五十岁的老僧,猛的见到这么一个年轻的佛门高僧,拓跋焘心中先入为主便多了两分喜欢。
说话的时候虽少敬意,却更多随和:“我常听高僧讲佛,均说若要修佛,必坐禅观定、渐进禅法、渐修菩提,不知大师为何不提倡禅坐。”
反对禅坐是对禅宗最大的误解!
若谢知非反对禅坐,怎可能自己一坐便是一个月,只为了等一朵花开花落,见一次河水结冰。
谢知非反对的,是许多人毫无意义的禅坐。
谢知非笑了笑:“陛下怕是误会了,贫僧并非反对禅坐,而是反对常坐。常坐拘身等同掘地望天、缘木求鱼一般,虽是苦行,然难成所求,于修佛何益。”
血气方刚、喜动不喜静的拓跋焘眼睛一亮,只觉这道实和尚颇为对自己的口味。
为了展现自己信佛,拓跋焘偶尔也会修佛,只是他平日里最烦坐禅,苦坐一个时辰口说干了也没平心静气半分,心里反倒是更烦。
听到谢知非这么说,拓跋焘顿觉自己之前坐禅那就是受苦,还是没用的苦:“那道实大师以为,我等该如何修佛?”
屋中檀香袅袅,屋外风雪依旧。
屋内有炉火温暖如春,站在门口的侍卫只自己背面过夏身前过冬。
只听得白衣僧人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分明淡淡的没有半分感情,然而在屋外的人听了却觉几分暖意。
明明是平日里大家都在做的事,偏偏在这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不会让人有疑惑。
这是修行,属于禅宗的修行!
禅宗修佛不是念经,而是修心。
心在佛在,心闭佛离。
谢知非对拓跋焘淡淡道:“方外脱于红尘,佛自苦中生,修佛需道。”
“饥则吃饭、困则打眠、寒则向火、热则乘凉可会禅道,青青翠竹郁郁黄花可察禅味,行住坐卧日常生活可验禅悦,生命无常万物生发可悟禅境。”
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若心中有佛,机缘至,顿悟既成佛?
从白衣僧人口中说出的修行方法简单而复杂,简单的是将修佛化繁为简,无需刻意便能修佛;复杂的是佛缘看不见摸不着,或许一生不得见。
这是极其矛盾的修行方法,人人可修却少有人得,堪称是革新的修行。
虽然古怪得似乎毫无道理,然而不可否认,对于拓跋焘这样无法做到时刻礼佛、坐禅去掉半条命的人来说,谢知非说这方法委实吸引人。
而北魏像拓跋焘这样坐禅做得同要老命的人,还不少……
比如说守在门外的侍卫们。
听到这里,拓跋焘觉得自己非常心动,原本只是走个形式的问佛在这一刻,拓跋焘找到兴趣继续深入:“如常人般便可修佛证道?”
门外的侍卫赶紧打起精神,生怕听漏了道实大师的话。
坐禅真的很无聊啊,不但无聊还特别痛苦,不然他们也不会舍得花那么多的钱捐功德!
片刻的时间,属于道实大师清冷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世间有两岸,一处是彼岸一处是此岸,中间隔着无边苦海。”
顿了顿,见拓跋焘听得兴致盎然,谢知非又接着道:“此岸自我等出生以来便不存在,入了苦海,世间一言一行,万般皆苦,然我等不入苦海又如何脱离苦海到达彼岸。”
秋风至,青草枯;
冬风吹,枯草折。
待得春晖洒人间,翠色青芽遍大地。
所谓轮回,便是如此。
生生不息,有始有终。
见拓跋焘懵懂若明,谢知非对还有疑惑的拓跋焘解释道:“拿起放下,出世入世,首尾相接才是我佛家因果轮回。”
拓跋焘瞬间懂。
大师不愧是大师,即便年纪小,能自成一派可见其天资不凡,对佛的理解也很深。
看这话说得,简直是太有道理了!
因果么,自然要善始善终。
为何要修佛,因为他们苦啊!
如果没体验到苦,说明他们还不苦,还需要在尘世摸爬滚打。
拓跋焘觉得他现在就是如此,他当真不觉自己苦啊,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还没感受到苦海,需要在苦海里再泡泡才行。
比如说打隔壁的大夏,踹朝廷不听话的臣子,再做个几十年皇帝!
此时的拓跋焘意气风发,只觉自己在苦海泡个天荒地老也不是问题。
那曾经用来问过寇谦之的话,此时又被拓跋焘用来询问谢知非:“人生短暂天地永恒,道家可练金丹长生不老,佛门可有长生之法?”
谁说的道家的金丹长生不老?
九转金丹吃多了即便不会死翘翘,也脱离不了瘫痪和疯掉。
谢知非安静的看着拓跋焘:你当你吃的是太上老君练的不成!
即便谢知非手中有长生不老的药方,然而炼丹材料是蟠桃、人参果什么的,照着这药方练,还没练成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比实实在在有的药方,谢知非明知的选择了虚拟的精神世界:“佛无时间无空间,成佛便于宇宙恒在。”
拓跋焘继续追问:“如何成佛?”
谢知非:“……”
见白衣僧人沉默不语,拓跋焘知晓这事有戏:“还请大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论大师说什么,朕绝不怪罪。”
“既然陛下如此想知道,那贫僧便直言以告。”
谢知非双手合十,缓缓道来,有恒常在的大道似蕴含其中:“万物如梦如幻,一切皆为虚妄,忘却情|欲、放下执念、超脱自我,不在此方、不念红尘、了无牵挂便得成佛契机。”
了无牵挂才得到成佛的契机?
这下,沉默的变成了拓跋焘:“……”
按照大师这个意思,岂不是等他获得长生不老的时候,除了长生不老什么都不在意了。
皇位不在意,权利不在意,他如今看中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拓跋焘:那他的人生就算能活亿万万年又有什么乐趣?
一时间,拓跋焘一腔热血退得干干净净。
待从长生不老的渴望中退出来,再来看眼前的白衣僧人,那种无欲无求淡薄世间的缥缈,到是非常像了僧人口中的成佛之韵。
拓跋焘只听得白衣僧人静溢无尘的声音在耳边飘过,“陛下已有放不下的执念,若真心能放下便得成佛契机。”
一声叹息,白衣僧人那双清澈的眼眸与拓跋焘对撞在一起,里面是洞察世情之后的明了,那是燃烧之后的隐藏生机的净土,让人无所遁形。
这便是像……
拓跋焘整个人被慑住了,白衣僧人这模样同他初见寇谦之时一样,他竟仿佛在这人身上看到了天地之理。
连白衣僧人说出的话,师傅也牵动着四周的大道契机:“陛下当真放得下这万里江山,求证果位?”
拓跋焘:“朕……朕……”
收神,敛眉。
一串有序的吞吐,拓跋焘沉声道:“朕是大魏的天子,朕的子不能没有朕!”
拓跋焘舍不得。
对于拓跋焘这样的人来说,万里江山只要握在手里后到死也不会舍得放手。
然而当知道自己同佛无缘的时候,拓跋焘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或是朕的机缘未至。”
哂笑一声,拓跋焘一声长吁后又是那个挥斥方遒的北魏天子。
拓跋焘并非第一次召见佛门高僧,也不是第一次问何为佛,如何成佛。然而眼前的道实大师确实第一个直言相告,他与佛无缘!
没有任何遮瞒,将事实摆放在他面前。
有高僧说,杀生会有果报,多捐功德便能修佛,能抵罪业。
有高僧说,建庙宇修佛像,为他人提供信佛之地便是修佛,能获功德,死后必会脱离轮回前往净土,无忧无虑。
……
只有眼前的僧人告诉他,拿起了放不下,便是身在苦海。
心有执念不愿消散,便不能脱离苦海。
成佛,极乐,净土,都是妄想。
拓跋焘揉了揉眉心,竟笑了起来。
一个天子,在你面前突然莫名其妙的长吁短叹,然后面有愤怒,随后变作释然。接着又起愁苦,最后笑了!
这不是疯了就是怔了。
“……”谢知非不禁疑惑:难不成自己用力过猛将拓跋焘给气裂了?
可是佛门如今发展,整个平层有四成的土地挂靠在佛门之下。
即便没有崔浩,朝廷对佛门抬起屠刀也不会迟早的事,谢知非只能在这风雨到来之前,为少林建一块遮风挡雨的盾牌。
只不过,计划在那里,发展不一定每次都依照着谢知非的先发来。
曾经谢知非便被丐帮的人坑得一脸血,原本想扮作小白也逼得改了剧本扮苦大仇深龙霸天!
如果他这用力过猛,将灭佛给提前了。
……
系统【节哀】
过了约莫一刻钟,拓跋焘摇了摇头,抬眼便看到白衣僧人眼中的关切和担忧,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还有几分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将这事实告知他不成?
拓跋焘还要感眼前年轻的大师,若非这人点醒他,只怕他心中还会抱着死后成佛去净土的想法。
拓跋焘不但不会怪谢知非,相反,他很感激谢知非。
“大师无需担心朕,朕只是想到了寇天师。”
想到此前寇谦之对道实大师的断言,拓跋焘有感而发:“寇天师曾对朕说,大师是心胸坦荡内存明镜,无丝毫杂垢。如今,朕是信了,寇天师所言无差,大师是真正的得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