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了十几支笔,留下厚厚一摞书过的宣纸。
老板笑问:“不知这些字可否留下?“
“自然,不过是些废纸罢了。“陆追道,“可在下并非书画大家,这怕是值不了几个钱。”
老板摇头:“提钱就俗了,我喜欢公子的字,狂草中透着韧性,似是屹立风中的苍翠青竹,令人见之难忘。这支墨湖点朱砂,就送给公子吧。”
“这笔可不便宜。”陆追摇头,“钱我是要付的,老板替我少个零头便是。”
见他如此直爽,老板也想结交这个朋友,索性放下帘子半关店门,将店里库存的好笔都拿出来,一一将来历讲给他听。
这可比布料与衣裳要有趣得多,陆追听得入迷,以至于竟没觉察到店门口有个脑袋,正在鬼鬼祟祟往里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阿魂。
他已知晓了萧澜与陆追二人的关系,此番昼夜不歇赶来送信,初进城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便看到陆追进了一家商铺,过了许久非但没出来,反而将门帘也放了下来,将里头遮得严严实实。
干嘛呢这是……阿魂满心疑惑,实在忍不住,便偷偷摸摸凑上去看了一眼,却见陆追与另一人正并肩站着,低头低声笑语,看起来极为热络。
莫非有人要和少主抢媳妇不成。
一想到这种了不得的可能性,阿魂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自己有些晕眩。
陆追听到动静后回头,看清来人是谁后,倍感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还得了。阿魂深深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老板,很不忿,这人哪里有我家少主好,又矮,又胖,又不威武。
陆追在他面前晃晃手。
阿魂回神,咳嗽两下后小声道:“我是来送东西的。”
陆追心中大喜,也顾不上再写字,匆匆付了账后便带他一道去了对面茶楼。阿魂饥肠辘辘,一口气吃了大半盘点心,方才擦了擦嘴道:“少主人假装中计失忆,已经重新获得了鬼姑姑的信任,那位老前辈一直在墓中保护他。其余更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这信是陶夫人写的,她说公子看过便知局势。”
“那我送往冥月墓的书信呢?”叶瑾问,“可有收到?”
“还没有。”阿魂挠挠头,“少主没提,陶夫人也没说。”
那就是还没到了。陆追有些遗憾,不过拆开书信后,却稍微愣了片刻。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里头居然也提到了白玉夫人。
前头坎坷了许多年,此番像是总算等到了一回老天帮忙。陆追将手里的书信匆匆看了一半,心也飞去了冥月墓。
心爱之人正独处险境,而自己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思绪才稍稍一活泛,便见叶瑾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
“怎么跑这来了,我找了半天。”叶瑾松了口气,又疑惑地看向阿魂,“这位是?”
“前来送信的。”陆追道。
叶瑾了然,自己倒了一盏茶喝:“看你的神情,墓中该一切顺利才是。”
陆追将信递过去。
当真要我看啊?叶神医清清嗓子,伸手淡定接过来。
结果翻里翻外看完,并没有所谓的情书。
感觉收到了很大的欺骗。
什么白玉夫人,并不想看。
陆追道:“谷主。”
叶瑾道:“休想。”
陆追吃惊:“我还什么都没说。”
叶瑾神情严肃,还用说。
陆追冷静道:“谷主中午还说,我的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
“你也知道是七七八八。”叶瑾道,“没有十成十,哪里都不准去。“
陆追:“……”
“走吧,回去。”叶瑾道,“若是陆前辈知道,定然也是不会答应的。”所以不如趁早死心。
陆追心里叹气,带着阿魂一起,跟在他后头朝着日月山庄的方向走。
天边霞光灼灼,将云也染上夺目红金。街边的小摊生意正红火,油炸的麻球裹上甜甜一层蜜,本是冬日里才有的点心,奈何城里的小娃娃们贪嘴,夏天也吵着要吃,老板便会挑个凉快时候炸上一两锅。刚出锅是冒着腾腾热气的,咬一口外皮酥脆,里头软糯,是多年也不会变的味道。
在冥月墓时,萧澜也曾在城里买过,用纸仔仔细细包好了带回来,凉透的糖蜜有些粘,在嘴里化开时却依旧是甜的。
旧时一缕甜香,在心里颤巍巍引出一片涟漪,久久不曾恢复宁静,便愈发思念那个人。
他想去冥月墓。
他想见他。
想助他一臂之力,想并肩面对风雨。
陆追深吸了一口气,道:“叶谷主。”
叶瑾却道:“陆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