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陆追叹气:“冥月墓可当真不是个好地方。”
陶玉儿替他裹紧大氅,没接话。
一夜时间很快就过去,山中白雾凝成露珠,从石壁上慢慢下滑,浸出一条湿漉漉的水印。
鬼姑姑道:“你可想好了,当真要随我回去?”
萧澜道:“姑姑不想查明真相吗?那怪物能在墓中来去自如,这么多年却从未被人发现,现在既然让他跑了,指不定何时就又会回来。有备无患,总好过措手不及。”
鬼姑姑一语不发看着他,眼神幽诡。
“我承认其中私心,的确不想让姑姑碰明玉。”萧澜坦白,“也是因为现在他身边有陆前辈保护,我才能安心回来,同姑姑商议下一步计划。”
鬼姑姑冷笑:“你倒是有胆子说。”
萧澜道:“我说过了,在未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之前,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他,反而是姑姑一而再再而三,在触碰我的底线。”
黑蜘蛛靠坐在洞穴口,面无表情听他二人交谈。
“看来当真是我低估了陆明玉的手腕。”鬼姑姑坐在椅子上,像是在自嘲。
萧澜语气放缓:“我只想先将冥月墓里的事情查清楚。”
良久之后,鬼姑姑道:“好。”
萧澜道:“多谢姑姑。”
“明日便动身吧。”鬼姑姑道,“出来得太久,也该回去歇上一歇了。”
太阳从山洞外洒进来,黑蜘蛛嫌恶地往一旁挪了挪,像是极讨厌光亮。
下午的时候,萧澜独自下了山,虽说都知道他定然是去找陆追,可身后却无人盯梢,也无人敢盯他的梢。
目送那黑色的身影逐渐远去,黑蜘蛛凉凉道:“我们此番出来,可当真是白忙活了一场。”没能杀得陆明玉,反而引来了陆无名,至于传闻中的红莲盏,更是连影子都无一个。
鬼姑姑道:“回去再说。”
黑蜘蛛问:“当真要这么回去?”
“我的确低估了陆明玉,原以为他已经对澜儿构不成任何威胁。”鬼姑姑道,“却没想到……”却没想到即便失忆,即便自己花了大工夫,处心积虑将伏魂岭血案推到陆追头上,也未能动摇他在萧澜心里的地位。
黑蜘蛛语调有些嘲讽:“这回可不单是陆明玉,还多了陆无名,陶玉儿,每个人在外头拉一把,少主人或许可就真的走了。”
鬼姑姑瞥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临时改变主意,带澜儿回去?”
黑蜘蛛顿了顿。
“即便澜儿没有主动提出来,我也会想办法带他回冥月墓,这回只是顺水推舟罢了。”鬼姑姑道,“我知道他目的不单纯,甚至随时都有可能会与我反目,不过那都没关系。”
黑蜘蛛试探:“姑姑这是何意?”
鬼姑姑转身回了山洞,只留下一句话。
“我能让他忘了陆明玉,就能让他忘了所有人。”
将所有记忆都一并洗干净,一张完全空白的纸,才好在上头做文章。
先前舍不得,现在不得不舍得。
客栈里头,陆追正在研究纸上新学的阵法,嘴里叼着半块陈皮糖,脸色看着挺红润。
阿六敲敲门:“爹,爷爷他们回来了。”
这么快?陆追丢下纸笔,踩着鞋下床开门。
萧澜“噗嗤”一声笑出来。
陆追不解:“怎么了?”
“一个人在房中唱戏呢?”萧澜取过手巾沾了水,替他将脸上的墨渍轻轻擦掉。
这动作太亲昵,陆追本能看了眼后头的陆无名。
“咳!”
陶玉儿恰好推门出来,诚心建议道:“若是陆大侠嗓子实在不舒服,这楼对面就是医馆。”也省得一天到晚咳咳哼哼。
陆无名:“……”
“事情怎么样了?”陆追转移话题。
萧澜道:“我要回冥月墓。”
意料之中的结果。
陆追道:“嗯。”
“明日就会动身。”萧澜坐在他身边,“我已经同前辈在路上商议过,待他送你前往日月山庄后,就会赶来冥月墓助我一臂之力。”
陆追点头:“好。”
陆追道:“多谢爹。”
陆无名从鼻子里往外挤了个“嗯”字。
“娘亲呢?”萧澜问。
陶玉儿道:“我暗中跟着你。”哪怕不是为了红莲盏,只是为了儿子,她也要一同去冥月墓。
至于林威,由于受了伤,因此陆追派人将他送出洄霜城,暂且回了朝暮崖休养。阿六与岳大刀自然跟着一道前往日月山庄。
银月如钩,吵闹了一整天的洄霜城也逐渐安静下来。街上依旧有官兵巡逻,是先前刚出挖心案时,从别地调拨来的驻军。
陆追伸手关上窗户,道:“这里应当很快就能消停了。”闹腾了这么久,百姓可算是能喘一口气,也不容易。
萧澜抱着他回到床上。
烛光很黯淡,两人靠在一起,谁也没先说话。
许久之后,萧澜捏捏他:“当真不要将合欢蛊一事告知前辈?”
“我爹又不是大夫,说了又能如何。”陆追道,“况且按照他的脾气,倘若知道了这个,定然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萧澜道:“可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
“等到日月山庄问过叶谷主,再说也不迟。”陆追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放心吧,我比你更关心这身体,养好一些,将来才好陪你仗剑骑马,游海观花。”
萧澜抱紧他。
怀里的身体是温暖的,他想记住这温度。
“此番回冥月墓,一切都要多加小心。”陆追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叮嘱,“鬼姑姑虽不至于会伤你性命,可其它事就难说了。”
萧澜道:“我知道。”
陆追闭起眼睛,轻轻吻上他的唇角。
窗外,院中,树上。
陆大侠单手握剑,蓄势待发,目光如鹰盯着那暖意融融的小窗户。
窗外,院中,树下。
陶玉儿靠在石桌边,嗤笑一声,瞥他一眼,捏了把瓜子来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