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自己给自己构建的防护堡垒?
红灯早就亮过了,别人都已经选好了自己的方向,走到了路的某一头,她却还站在中央怔神……
苏画回来的那天,因为飞机晚点,到达江城的时候已是夜幕深垂。那个等待自己许久的人,看见她的那一刹那,眼里仿佛闪动着星光。
她站在人群中对他微笑,他却没有那份耐心再等,直接奔上前去,想要拥抱她,最终却还是犹豫着去牵她的手。他的小心让她有些难过,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他感觉到她的回应,欣喜地和她十指紧扣,却仍然不敢再有更进一步的亲密。
晚上他们吃饭的那家饭店,玻璃墙外的灯火,像流泻下来的瀑布,让苏画想起了庐山的三叠泉,回忆和现实重叠,心中涌起甜和酸交织的复杂滋味。她看着灯光出神,他看着她出神。她转过脸来,对上他的目光,浅浅一笑。他的手不自觉就伸过去,指尖一触到她的脸,她不知道怎么,泪就滑了下来。他慌乱地去擦她的泪,却越擦越多,最后他叹息着把她紧紧拥在了怀里。
等苏画看见酒店保安往这边过来,才轻轻推开了他,两人下车。吃饭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清脆地相碰,没有人说祝酒辞,只是将过往的悲欢离合,都融进这杯酒中,一饮而尽。
吃完饭,易沉楷送苏画回家,车直接开进了小区,苏画默默地去开楼道门,易沉楷有点迟疑地问:“你许我上去坐吗?”
苏画嫣然一笑:“我不许你就不上去坐吗?”
“当然要上去。”易沉楷脱口而出。
苏画耸了耸肩,意思是,那我何必废话?
易沉楷忍不住偷笑,他的画儿永远这么了解他。
到了苏画家门口,易沉楷深吸了口气,要自己无论看到什么,都必须保持平静。
苏画先换了鞋,然后瞟了他一眼说:“穿着袜子进来吧,我这里没男式拖鞋。”
就这一句话,让易沉楷欣喜若狂。
这么说,秦棋并没住在这里。
他立刻甩掉了鞋,跑进了房间,跟福尔摩斯似的到处观察细节。
结果十分令人满意,这分明是一个单身女人的闺房,没有男人留下的丝毫痕迹。
苏画眼角瞟到他喜形于色的样子,无语地进厨房去烧水泡茶。
可是水烧上了,却发现家里没有多余的杯子,而林暮雪今天又不在家,她只好把自己的杯子冲洗了一遍,给易沉楷泡了茶端过去。
易沉楷闻到茶香就已经很激动了,而苏画递给他茶杯时略微的不自然,以及茶杯上有她一直喜欢的浅紫色花藤,让他当下就明白这杯子,必然是她平时用的,更是欣喜万分。
他慢慢地喝了一口,心里却在想,苏画平时喝茶的时候,嘴唇碰到的是哪一处。而此时的苏画,也在不自觉地想同一个问题。似乎,他的唇碰到的,不是杯沿,而是她的唇。
苏画微红了脸,只好以手托腮,转过头去看无聊的电视。易沉楷的唇边,噙着笑,眼神不时溜向那只害羞的鸵鸟。
喝完了茶,易沉楷并没有走的意思,他心里盘算着今天就这么留下来。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搅局的人,从天而降。
门外响起了嚣张的敲门声,苏画去开门,林暮雪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外面冷死了,快给弄点热的喝喝……啊————”
一句话没说完,她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易沉楷,惊讶得一声尖叫。
易沉楷本来想起上次被她耍的事就很不爽,此时又被她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立刻很不给面子地冷哼了一声。
这让林暮雪也同样不爽,本来这男人此前伤害苏画的一系列行径就已经够恶劣了,她还大发慈悲给了他个机会和苏画和好,现在他居然恩将仇报!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决定今天把一千万瓦的灯泡当到底!
林暮雪一屁股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然后伸手一拉,苏画跌坐在她的腿上,还亲密地叫:“宝贝。”易沉楷的眼睛里顿时冒出火来,去拉苏画的另一只胳膊。林暮雪也是跟他硬杠上了,死抱着苏画不松手。
苏画被两个人拉得快要分裂成两半,忍无可忍地大吼:“都给我住手!“
那两个人被她吼得一愣,同时停了手。
苏画赶紧从林暮雪膝盖上跳起来,弹到一米开外,然后指着门求这两个煞星:“算我求你们了,各回各家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啊。“
易沉楷知道自己今晚要是不走,林暮雪铁定也会死赖一夜,的如意算盘肯定是打不成了,只好无奈地站起来,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狠狠瞪了林暮雪一眼,然后转过脸又对苏画极其温柔地笑:“我明天再来啊。“
变脸的速度之快,像是从四川学过独门绝技似的。
一个刺头走了,另一个刺头又开始闹:“哼,这男人真是找抽!”
苏画揉着太阳穴叹气:“姑奶奶,你也赶快回去睡觉吧。”
林暮雪拉住她,盯着她的眼睛:“苏画你这次可要有点原则,别不明不白被人给欺负了,听到没?”
苏画知道林暮雪说的是什么,现在的情境,的确暧昧不明,她对他又动心了,却无法无视他背后的婚约。
林暮雪看着失神的苏画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算了,我去睡了,你也别背太多思想包袱。”
说罢她就走了,留下苏画继续失神。
而那个将她的心湖搅乱的肇事者,还在她睡前又发来一条短信,只有三个字:
茶很香。
她咬了咬唇,关了手机,缩进被子里,过了一秒,将整张脸也蒙住,只听见叹息声,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易沉楷第二天晚上居然真的又来苏画家报到了,手上还拎着个袋子,不知道装着什么。
就在苏画任命地打算倒了自己杯子里的水,去给他泡茶时,他忽然跑进了厨房,递过去一样东西:“用这个泡吧。”
苏画定睛一看,就呆了。
那是她三年前的圣诞节,送给他的礼物,那个代表一辈子的杯子。
眼里热了,她不敢看他,只是接过杯子,打算去涮洗。
他却说话了,声音低沉:“不用洗了,我在家里常常清洗,很干净的。”
苏画的手颤了一下,更加不敢回头,因为泪已经快要流出眼眶。
默默地泡茶,易沉楷在一边,看着她的每一个步骤,笑容中有说不出的苦:“你走了,我每次泡茶总是喝着没有香味,我还以为……是我把你的步骤记错了……原来没错。”
晶莹的泪,终于滴到了那杯茶里。
易沉楷环住了她的腰,把脸埋在她发丝里,嗅着她的味道。还是那个清茶般的女孩子,走了一圈,又回来了。
苏画僵硬的身体,在他的怀抱里,慢慢软了下来。
他这一次,并没有急着对她做什么,只是一整晚都抱着她,不时用下巴细细的胡茬,去蹭她的额头。
到了她该睡觉的时间,他亲了亲她的眉心,说了句“晚安”,然后就主动地走了。
她反倒怅然若失,几度压回自己叫住他的冲动。
那个晚上,她辗转反侧,半夜一点多了,还是睡不着,又从床上爬起来,坐到客厅里,慢慢地抚摩着那个杯子,心里如同在放旧日的电影。
易沉楷此刻,正站在窗边抽烟,他看着那盆水仙,再过不久,就又到了开花的季节了。
希望那个时候,他能够站在这里,和怀里的她一起看花儿,重新幸福地绽放。